而後他不假思索便將她濕透的衣裳脫了下來,自己淋濕的外衫也脫掉了,將還比較幹燥的裏衣裹在她身上,赤裸著精壯的上身,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抱上馬,在大雨中疾馳而去。
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她的身體這麼燙,不能再耽擱下去。萬分幸運的是,跑出去沒多遠,就遇到了冒雨前來搜尋他們的隊伍。見二人極其狼狽,趕忙將幹燥的毛毯遞了過來。卓文遠這才鬆了口氣。回到營中後,桑祈的燒很快就退了,郎中診斷並無大礙。
可是,相反的是,卓文遠卻寒氣侵體,一病不起,接連兩日都沒有從昏迷中醒轉。
聽說此事的桑祈無論如何也不肯在床上躺著,堅持跑到他身邊,抓著他的手,任誰勸說也不走。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郎中再見到卓大人,已經隻搖頭歎氣,不再言語。卓家人各個悲戚,仿佛已經接受了他會這樣長睡不醒的現實。
桑祈還是不肯放棄。他喝不下藥,她就親口喂他。
他不肯睜開眼睛,她就威脅他再不起來的話,欠他的飯就不還了。他不肯說原諒她,她就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你快回來,聽我說一句對不起。還有,明明說好了將來要帶我一起去洛京玩的,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而卓文遠,則又一次迷失在幽冷深寒的雨夜中,找不到出路。隻覺得這裏好暗、好冷,一絲光亮也沒有。他也不知道獨自一人在這兒困了多久,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冷了。
他的眼眸便在這個聲音的勸說中沉沉合上,向意識的虛無中墜去。突然,另一個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在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喚著:“卓文遠。”是誰呢?他好想看看那個有如此清亮嗓音的人,勉力睜開眼,四下環顧。恍惚間看到頭頂照下一縷光來,光芒盡處,站著一個巧笑顧盼的姑娘,叉著腰,三兩步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拉了他的手就大力將他拽了起來,嗔道:“叫了你那麼久,你怎麼不理我呢?還不來陪我玩,在這裏做什麼?”
女孩的手那麼暖。他茫然地任她牽著,朝遠處走去。而後便見前方白光乍現,豁然開朗,一睜眼,就看見桑祈正伏倒在自己身側,睡得香甜,雙手還緊緊握著他的手。那股暖意又從心底升了出來,他的整顆心都被這股暖流融化,化作一泓春水,憐愛地笑笑,抬手拍了拍她的頭。
便見桑祈突然彈了起來,揉揉睡眼,詫異地看向他,而後失聲尖叫,不由分說地抬手就朝他猛捶過來,擦著眼角的熱淚連聲道:“你這壞人,怎麼才醒,嚇死我了。”
他被她捶得連連咳嗽,剛想說話,又被一群人呼啦啦圍了起來。郎中把脈的把脈,家人關切的關切,那個拉著他從冰冷的世界裏走出來的女孩則安心地打著哈欠,消失在人群之外。又過了幾日,卓文遠在郎中的精心調理下逐漸好轉,離去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他始終沒有告訴桑祈,那日的大雨中,自己對燒得迷迷糊糊的她做了什麼。而粗心大意的她,自是絲毫沒有察覺。
隨著病痛的痊愈,他決定重新收攏一顆心,不再任其被她左右。畢竟,前方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
邁上馬車,迎了西昭人送給他的那名細作後,車輪聲滾滾,他本已大敞四開的心門再次緩緩閉緊,對著自己身旁嫵媚妖嬈的女子,露出了無懈可擊的笑容,自我介紹道:“卓某名文遠,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婢女了。”
剛從西昭那名為“蛇窟”的煉獄般的培訓細作的基地裏,經曆了十年非人折磨,重見天日的淺酒莞爾一笑,眸中水波蕩漾,回道:“奴家不會做婢女,從今以後,奴家就是郎君的美妾了。”說著便傾身上前,蝴蝶翩然般,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而後在他的唇上摩挲流連,期待著這個少年的反應。甚至還故意隨著俯身的動作裸露出一小塊香肩及若隱若現的雪白酥胸。
不料卓文遠隻是挑眉看她,聲音平靜如許,波瀾不驚地說了句:“卓某想碰你的時候,自然會碰。現在還是坐回去吧。”而後身子緩緩向後靠去,唇角勾起了一絲狡黠的笑意。
既不急色,也不落荒而逃。淺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男子,詫異地看向他,隱約感覺到,如果自己是條招搖的美女蛇的話,對方大約便是隻深藏不露的狐狸。縱然初嚐挫敗讓她心有不甘,但主人已經下令,還是乖乖地坐了回去。
而後馬車便出了茺州城,她看到他挑簾,一直回望著茺州的方向,待到走遠後才轉過身,視線落在馬車裏的一摞油紙包上,無奈地搖了搖頭,唇角卻是溫柔地笑著的,她便也跟著看那紙包,好奇道:“包中是何物?”
卓文遠抬手從上到下挨個指了一遍,念道:“甜鹹兩種口味的酥油茶各一包、奶酥餅一包、紅燒羊腿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