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1 / 2)

我止住淚看著若盈。若盈比我大兩歲歲,蘭質蕙心。模樣雖不及我,但也是端麗冠絕。隻是性子太過溫和柔弱,優柔寡斷,恐怕將來也難成什麼氣候。若盈極力克製自己的哭泣,扶著額娘的手垂淚。若盈十分懂得人事,隻抱著我哭著道:“妹妹,別離了若盈去。”我凝望著額娘,她才四十出頭,隻是素日安居家中錦衣玉食保養得好,更顯得年輕些。可是八月之內自己的女兒要離開身邊,臉上多了好些寥落傷懷之色,鬢角也添了些許蒼白。她用絹子連連拭著臉上斷續的淚水,隻是淚水如蜿蜒的溪水滾落下來,怎麼也拭不淨。我心酸不已,含淚抱著娘勸道:“額娘,我此去是在宮中,不會受多大的委屈。”娘抱住了我,依舊啜泣不已。額娘用力拭去眼淚,語重心長叮囑道:“時常聽人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如今也輪到了自家身上。曦兒此去要多多心疼自己。後宮生活更要處處留意,能忍則忍下去,勿與人爭執起事端,可是額娘隻要一個好女兒。所以自身性命更是緊要,無論如何都要先保全自己。”我勉強笑了笑,說:“娘親放心,我全記下了。也望阿瑪和額娘好自保養自己。”

阿瑪麵色哀傷,沉默不語,隻肅然說了一句:“曦兒,以後你一切榮辱皆在自身。自然,年家滿門的榮辱與你相依了。”我用力點了點頭,抬頭看見二哥年羹堯仿佛有些思慮,一直隱忍不言。我知道二哥不是這樣猶豫的人,必定是什麼要緊的事,便說:“阿瑪額娘且帶姐姐去歇息吧,紫曦有幾句話要對二哥哥說。”二哥遲疑一會兒,從袖中取出一張花箋,紙上有淡淡的草藥清香,我一聞便知是誰寫的。二哥終於開口:“納蘭富森托我帶給你。我已想了兩天,不知是否應該讓你知道。”我淡淡地瞟一眼那花箋說:“二哥哥,想必他定是糊塗,難不成你也糊塗了嗎?私相授受,對於皇帝的秀女是多大的罪名。”二哥的話語漸漸低下去,頗為感慨:“我知道事犯宮禁,可你不也落選了嗎?隻是他對你這番癡情,二哥是看在眼裏的。”我的聲音陡地透出森冷:“紫曦自知承受不起!”我看見哥哥臉上含愧,緩過神色語氣柔婉:“二哥哥難道還不明白曦兒,納蘭公子並非我內心所想之人,紫曦也無內心所想之人。”哥哥微微點頭:“他也知事不可回,不過是想你明白他的心意。我和納蘭富森一向交好,實在不忍看他飽受相思之苦。”他頓一頓,把信箋放我手中,“這封信你自己處置吧。”

我“嗯”一聲,把信撂在桌上,語氣淡漠:“幫我轉告富森,好生做他的納蘭公子,不用再為我費心。”二哥哥盯著我:“話我自會傳到。隻是依他的性子,未必會如你所願。”我不置可否,伸手拔一支銀簪子剔亮燭芯,輕輕吹去簪上挑出的閃著火星的燭灰。“二哥哥把話帶到即可。這是給他一個提醒。做得到於我於他都好。做不到,對我也未必有害無益。隻是叫他知道,如今我和他身份有別,再非昔日。”說罷轉身取出一件天青色長袍交到二哥哥手中,柔聲說:“紫曦新製了一件袍子,希望二哥哥見它如見紫曦。官場反複無常,宮中舉步維艱。二哥哥與紫曦都要各自珍重。”二哥哥年羹堯把袍子收好,眼中盡是不舍之情,靜靜地望著我。我良久無語,依稀自己還是六七歲小小女童,鬢發垂髫,二哥哥把我放著肩上,馱著我去攀八月裏開得最香的桂花。我定了定神,讓巧玉送了哥哥離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心中一酸,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