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陸鳴的院子分外熱鬧。
知府夫人親自領著府中奴仆張羅起居,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們四處奔波延醫請藥。最傷神的莫過於知府本人,聽他身旁的親隨說,大人現如今在臥房供起各路神靈,祈求陸鳴長命百歲,千萬別有一丁點不痛快。
隻因著陸鳴被刺當日,慕容儀大發雷霆,雖隻傷了手臂無礙性命,公主殿下仍是極為嚴肅的懲治他一番,並下達明令:陸鳴傷則齊墉傷,陸鳴死則齊墉死。
這他怎能不慌?
早知便不信那黑衣人的鬼話,盡心守衛陸鳴安全怎會落如今這般進退兩難的田地?
如今,隻盼著京都那邊快些反應,好解他這頭燃眉之急。
外院終日喧嘩,陸鳴修養的臥房被慕容儀隔離的相當寂靜。
“覬覦陸家印信之人,竟如此多。”
慕容儀聽罷他這一句感慨,心中道:小公子不愧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視金錢如糞土。陸家富可敵國,印信代表的豈止千萬萬的黃金,她這一朝的公主尚免不了流些口水,江湖上有些勢力的更加趨之若鶩了。
陸鳴無奈:“如此之事,不知還有幾多,如今隻淪為魚肉,任人宰割。”
到底是個小孩子,重重巨變之下難免有些灰心。
慕容儀安慰的拍拍他肩膀,私下歎道:書,果然不可讀的太多,好好地人總要生出諸多傷春悲秋的窩囊閑氣。
“我前些日子讓齊墉張貼了許多招募大夫的榜文,了解你蹤跡的那些人想來已經收到你重病的消息,近幾日這府裏怕是會很熱鬧,你諸事小心些。將他們誘過來一網打盡,總比一路遭受伏擊的好。”
更何況,放著幫手不用,真真是浪費條件。
那墨陽門安排一出刺殺好戲,算準了慕容儀他們會出手相助。陸鳴孤身一人,手中又握著如此重要的東西,自會對身旁人小心防範,可到底是年紀輕,閱曆淺,不如兄長沉浮商海多年能看穿人心門道。
慕容儀他們多次救陸鳴性命,他定會感激,對其防範則會減少,一旦陸鳴透露有關印信的消息,墨陽門坐收漁翁之利,定會出手搶奪。
此等關鍵時刻,齊府周圍怎會少了墨陽門的探子?
他們又怎會看陸鳴受一點傷害呢?
利用墨陽門鏟除其他覬覦陸家財富之人,這招借刀殺人不可謂不妙。慕容儀挑眉,她可從不白白被人利用。
陸鳴不語,他時常如此沉默,慕容儀很是理解。
即使經曆了如此大的變故,他的雙眼依舊澄澈,隻是籠著一層不知方向的迷茫,淺淺的薄霧一般,擋住他眼瞳的光芒。
自己連番的作為,到底含了些利用的成分,對著如此心性澄淨之人,慕容儀多少有些羞愧。
“陸家的案子,真的開始重審了麼?”
慕容儀自心虛中回神,胡亂應和一陣,陸鳴卻對著她萬分鄭重道:“兄長是被冤枉的,他絕不會通敵賣國!”
生怕他情緒激動令傷勢加重,慕容儀趕忙笑道:“此案真相如何,朝廷一定會查清楚的,你不要著急。”
“真會查清楚麼?”陸鳴皺眉,低聲道:“若朝廷真用心查,陸家不致落得如此田地。”
察覺到他明顯的抵觸情緒,慕容儀訕訕:“陸家案發之時,確是因著各種因素攪擾才發生如此大的謬誤,此番立案重審,我保證一定會查出主謀!”
“嗯。”
陸鳴敷衍。
十八分的不信任。這態度令她十分不爽。慕容儀正要豪氣萬分立下什麼狠話,聽他又道:“查清楚,他們也回不來了。”
“陸家,就剩我一個了。”
慕容儀說不出話了。
查出來如何,昭雪又如何,聲名,不過是給活人看的東西。
陸家望族,一夕凋零,流下的鮮血,消逝的生命,任憑你如何哀悼,如何不甘,重複多少次這是一個錯誤,掉多少眼淚,都是補不回來的。
慕容儀胸口塞得慌,她方想提一提林初陽的事,下人匆忙稟報道:“啟稟殿下,求醫的榜文有人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