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秋雨過後,涼風習習,雖未入冬,這寒意也足以令人身子一緊。
即使是在夢裏,她也禁不住一陣哆嗦。迷糊中有誰替她拉了拉被褥,她貪暖的往裏縮了縮,這一動牽扯著背上灼痛便不由地皺起眉來。
一個男子的聲音飄渺入耳:「她可曾醒過?」
女子小心應著:「小姐中間醒過幾次,但很快又睡過去了。」
「那,她可曾問起過什麼?」
「問過許多,隻是……」女子似有猶豫,半晌才道,「小姐似乎全不記得了。」
屋外樹葉沙沙,屋裏便又是一陣涼風。她翻了個身,背上吃痛,伸手胡亂抓了一把,直到抓住一片溫暖才安下心來。
良久之後隻聽一聲輕歎:「忘了也好。」
第一章
山間木屋,門前一片梅林,梅林中間是一條窄道,通往湖心一座涼亭。景致雖美,看的多了總會生厭。
聆初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挪了挪身子享受著秋日的陽光,這一動牽扯到背脊的傷,痛的她直咧嘴想罵娘,半天喉嚨裏也隻有一聲悶哼,到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姐想說什麼?」伶俐的丫頭探頭來問。
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氣自己傷的著實窩囊,不能走還不能言,想罵娘都隻能哼哼了事。
「小姐是不是想問小姐的師傅何時回來?」秋月妄自猜測著主子的心思笑道,「不是和小姐說了嗎,公子近來繁忙,每次回來都是深夜。可不管多晚,公子總會去小姐房裏坐上一會。隻是小姐已經睡了,總也見不到罷了。」
聆初點點頭,心想這話你日日念叨,想要不記得都難。
醒來這半月,她從未見過秋月口中的這位師傅,陪著她的隻有這個小丫頭。
秋月,人如其名,冰清無暇。據說她是師傅在她重傷時撿回來的,對於聆初的過往她知之甚少。
好在,這丫頭天真可愛,常常和她嘮叨日子倒也不覺無聊。
隻是有時,想起夢中那一聲輕歎,似真還假,心裏總是難言。
真的是忘了,今生今世,倒像是真的斷了個幹幹淨淨。
要說沒有不安,那是騙人的。
「小姐也不要怪公子,小姐昏迷時,公子日夜陪在小姐身旁,有時乏了倦了就俯在案邊小睡一會,就連我這個下人看了都好生心疼。小姐你是傷在身上,公子可是急在心裏。」
聆初嗤笑,心想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全部都不記得了。
晚飯過後,秋月忙著收拾碗筷,她就獨自坐在門外望望天空。
滿月,可惜未有團圓。
微風拂過,幾片落葉飄零,有一片跌進她的懷中。她執起放在手心,冰冰涼涼,
想起夢裏的什麼,轉瞬就笑了起來。
忘記也好,無牽無掛。
夜裏睡的輾轉,脊背的傷令她夜夜難眠。翻了個身,碰著傷處,身子便痛的一縮,就更加睡不安穩。
朦朧中一隻手伸來,自上而下輕輕撫著她脊背,指尖溫暖融化了她的傷痛。她閉著眼伸手胡亂在空中摸著,直到捉住那人的手腕,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抱著那隻手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聆初終於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睜開眼夢裏的一切煙消雲散,有些失落卻也習以為常。
日日如此,並無意外。
秋月不知去了哪裏,口渴難耐之下她隻好自己爬上輪椅出門。
門前一如既往一片梅林,梅林中間一條窄道,通往湖心一座涼亭。
早已看膩的景致。
她歎了口氣,想要轉身離去卻又忽然停下。猛然扭頭再望過去,就見亭中一人轉過身來。
一陣風拂過掀開那人墨色的衣袂,墨色的發墨色的眼,一張俊俏但無情的麵孔。與夢裏那隻手的主人相去甚遠。
他站在湖心亭中緩緩向她伸手,聲音熟悉而又冷漠。
「聆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