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她聽見邵雲和冷冷道:“她是我的妻子。誰動她就是與我為敵,與赤灼為敵。”
周惜若心中一顫,不由看向外麵。
庫葉什察跳了起來,怒道:“那黛兒呢?她怎麼辦?”
邵雲和道:“從來我都隻把她當成我的妹妹。當初盟約隻是你們一廂情願。我是不會娶她做為赤灼的王後的!”
完顏霍圖沉聲喝問道:“雲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邵雲和聲音清晰:“我知道我在說什麼。父親曾經鍾情一個女子,即使她被天下人唾棄,野心勃勃,手段卑劣到連我這個做兒子的都不屑她。但是父親還是千裏迢迢去救了她。父親,你若明白你的心意,自然會明白我的心意。”
完顏霍圖似乎被震住,一語不發。庫葉什察還要說什麼,邵雲和已轉身離去了。
周惜若靠在牢房冰冷的牆壁緩緩地坐在地上。心已亂,情之一字,此時此刻卻是一劑蝕心的毒。
一連兩日她都被關在監牢中做為放走雲思澤的懲罰。玫黛兒曾幾次來監牢為難她,但總被守在監牢外的侍衛請了回去。等到周惜若被放出去已是大年初一。她回到城首府中,看到堂中幾個熟悉的麵孔時不禁怔住。
阿姆嗬嗬笑上前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阿姆竟不知道你這麼有膽量,敢綁了庫葉族的野辣椒去贖人。”
一旁的耶荼歡呼一聲,拉著周惜若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堆。周惜若這才回過神來,原來邵雲和把阿姆、耶荼還有雅查接到了雲岡城過年。周惜若看著她們的笑臉,這才覺得身上的熱氣遊走起來。
“阿姆!阿姆!哈赤呢?”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周惜若含笑回頭,不由深深愣住。隻見一位麵容白皙的小男孩走了進來。他穿著她為他做的新衣,一張小臉如一塊美玉一樣幹淨白嫩,小小的五官明晰,已隱隱有了將來俊美的輪廓。她呆呆看著他走到跟前。
雅查看見是她,眉眼彎彎上前道:“阿姆說是你給我做的衣衫。謝謝你!”他忽閃忽閃的大眼有孩童的清澈,再也不見當日她看見的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堅毅與早熟。
周惜若隻覺得自己夢遊一樣,她蹲下身仔仔細細地看著他,她聽見自己說:“喜歡就好。”
雅查自然地依在她的身邊,拿起手中的木製的匕首,遞給她:“送你。”他麵上帶著笑容,那一笑臉上還有一點她再熟悉不過的酒窩。
周惜若眼中的淚陡然滾落,她惶惶看著阿姆,口中張了張卻無法說出一個字。她方才說的是齊國話,帶著曲州那邊的口音,雅查回答她的也是齊國話,稚嫩的嗓音中帶著她熟悉不過的曲州口音。
阿姆眼中含著慈祥的笑意:“雅查的漢名叫做完顏沐霖。他是雲兒的兒子。”
周惜若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雅查。雅查看著她的淚眼,眼中流露迷茫,他禁不住後退一步。可是下一刻就被周惜若緊緊地抱在懷中像是瘋了一樣又哭又笑。
阿寶沒死!阿寶真的沒死!這是她的阿寶!日日夜夜令她從噩夢中哭醒的影子!她抱著他痛哭失聲,雅查不知所措求助地看著阿姆。
阿姆一歎道:“雅查,她就是你的娘親。你不是一直在問你的娘親在哪裏嗎?阿姆沒有騙你,哈赤把你的娘帶回來了。”
雅查呆呆看著她,許久,他小小的手伸手試探輕撫周惜若哭紅的雙目,低聲道:“娘……”
遲了三四年的呼喚令她心底壓抑已久的痛苦與悲涼都傾瀉而出,周惜若抱著他哭泣不已。阿姆含笑看著。而遠遠的,一道默默的眸光把這一切看在眼中,沉默無聲。
周惜若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前陰影覆下。她抬起紅腫的眼,看著麵前的人。他還未開口,“啪”的一聲脆響,周惜若已一巴掌狠狠地扇上了他的臉。這一巴掌扇得很重,邵雲和白皙的臉上立刻浮出殷紅的五指印。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隻定定看著滿麵憤怒的周惜若。
雅查最先回過神來。他一把狠狠推開周惜若,小臉漲得通紅,眼中閃著怒火質問道:“你為什麼打哈赤?!”
周惜若怔怔看著他憤怒的小臉,心痛如絞:“我……”這幾年的恩怨重重她如何能對年紀小小的他解釋清楚?
“她是你的娘親。”邵雲和蹲下身對雅查輕聲說道。
“不!我的娘親怎麼會打哈赤?!”雅查小小的眼中皆是愛憎分明的神色,“師傅告訴我,任何人都不能欺負我們赤灼人!”
周惜若眼中的淚又滾落。眼前的阿寶已不是阿寶。他不再認得她,也不再會依在她的身邊一聲聲道“阿寶不要爹爹了,阿寶隻要娘親。”他已是赤灼沙漠中即將長成的雛鷹,有銳利的眉眼,也有一顆充滿了爭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