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秋跪在皇帝麵前, 目光糅合著一絲嘲諷苦笑, 皇帝為了坐享一時的安逸甚至不惜將自己有名分的妻子出賣給地方以此換來一時的安逸, 隻當自己這般可以平安終年對嗎?享受一個皇帝在皇位上最後最威嚴的時刻直到他死。

“父皇!”門外兩個兒子衝進來, 侍衛哪裏敢阻擋, 他們異口同聲卻都帶著滿臉的不可思議。

“您怎能讓母後麵對李承鴻!”承淇恍惚搖著頭, 整個人都沉浸在對父親的最後一絲絕望中“母親不過是一介女流, 她被承鴻推出來做為造反的借口已經淪為眾矢之的,何況,何況您要順應安王的檄文要把母後交給安王, 這實在是,實在是……”承淇難為自負滿腹經綸,對於學了多少年的聖人君子之道, 看著父皇這膽怯瑟縮的舉動竟然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反駁, 那時他始終敬仰放在心頭的父皇啊,他頂天立地傲世天下的父親啊!

此刻, 卻在最危險的時刻, 把一個無辜婦孺推到刑場受眾人職責麼?

滿秋看著皇帝, 麵色卻依舊平靜, “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即便妾身是皇後但妾身也是陛下的臣民,所以——”她看著皇帝眼神平靜無比就好似一望無垠的天際,“陛下是否要將臣妾一杯毒酒灌下, 把一具死屍運出城, 這般也算保留皇家一個體麵,妾身至少還不會多嘴說些什麼胡話。”

皇帝聽著皇後一番言論,眼神裏的確出現了片刻猶豫,滿秋看了竟然想要霎時間拍掌大笑,就在那一刻皇帝的所有虛情假意瞬間破滅,其實他不過是個空有野心把自己權力看得比任何人都重的一個孬種。

滿秋見皇帝不好繼續言語,反而淺笑著繼續說,“陛下,想要妾身死當真在簡單不過,一杯藥酒三尺白綾,妾身從未畏懼過為天下百姓民生安穩拋棄眼前所有富貴榮華,這些都是妾身作為一位皇後應當承擔的責任大義,妾不曾想過推脫。”

她們江家人個個性子凜冽,帶人保持著淡淡的距離,卻從未把父親在沙場為了百萬百姓犧牲的那份心性拋卻,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她是皇後,除了統領六宮便是為了百姓而存亡,這一切,她從成為皇後的那一刻便決心肩負。何況,有時候活著比死更加痛苦。

可皇帝實在小看她的,不知在李明瀚內宮的記憶中自己是否仍舊是當年那個微弱謙卑的女子,可惜了,她一步步走來幾乎就是踏著無數女人淋漓的鮮血而來,從默默無聞到攪弄政權,她當真不是僅僅憑借美貌盛寵。女人殘酷起來往往不是兒戲。

她幽幽看了一眼麵色發青的紀洛甫和張居安,兩位宰府對陛下的意見就沒有反駁之意嗎?看著那二人的臉色她卻覺得,並非如此吧。

“陛下其實心裏沒有多少自願讓承淇成為太子的打算。”她看著皇帝,就像某種軟體動物慢慢張開血盆大口看著食物帶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挑逗,“陛下心意實在不誠懇,兒子立了太子可他母親竟然會被父皇推出去坐實狐媚聖上的罪名,未來的儲君殿下,東宮太子,他的母親是個罪人……即便是今後承淇接手地位,也會永遠背負著罪人之子的名聲,如此,實在對皇兒不利。”

皇帝身體微不可查得顫抖一下,滿秋憑借多年夫妻間的了解,便料定皇帝心中已經猜測出此事,卻暗自隱忍下來仍舊要她認下這“莫須有”,看來當真是為了自己不必舍棄皇帝之位以便坐享其成名垂青史。或許在皇帝眼中,一個女人便能解決的問題實在不是什麼大事,死她一個自己身邊仍有無數佳麗嬌花,況且家國依舊,不過是換了個兒子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