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雪在暗夜中突然睜開了眼睛。屋子裏隻有幾盞銅鶴燈還點著微微亮光,香爐裏微微弱弱的光芒,想是燃燒殆盡了。月西沉,竟快要清晨了。她沒由來的心慌,就像身體本能一般。耳畔突然出現細細碎碎的鈴聲,和風掠過樹葉的聲音。
那在寂靜中極其突兀,仿佛硬生生咽下一塊冰,全身都戰栗了。突然,一陣佛經的聲音由遠及近。漸漸的,鈴聲,風葉聲,佛經咒語聲,混雜在一起。
她的指尖漸漸泛紅,皮膚開始變得透明,細看,有些紅色的小蟲在侵蝕遊蕩。
連雪神智極度清醒,她突然意識到,她所聽到的,不是真的。窗戶大開,但夜裏並沒有風。幻覺,仿佛魔咒一般,封印了她所有的感官。鈴聲漸漸低微,淒厲的簫聲猛然劃破那佛經咒語。
腦仁突然像炸開一樣,千萬小蟲不停噬咬,要將她生吞活剝。
連雪抑製不住時才發覺,自己喊不出聲。
整個人仿佛一個傀儡,完全不能支配自己。
五識在漸漸消失。她終究會死在幻覺的折磨中。
“雪兒……”
連雪眼前模糊了,蒼山洱海漸漸消弭,眼前分明是明軒,仁君笑吟吟捧過白玉卮。連雪仿佛聞到了“半月心”醇厚的香氣。
“這壇半月心可是明炎觀月初剛開的甕,我嚐著,比你在宮裏的那些酒,卻要清些。”
連雪蒙亂了。她不能動,她想要開口叫仁君,但仁君仿佛沒注意她受困之狀,自顧自的布菜斟酒,絮絮不止,從年初的學宮冊禮到今日各家的新詩,紛紛做了評析。
連雪就那麼靜靜的聽著,仿佛沒有什麼不對的。
臨風睡得淺,本就警惕,聽到連雪屋中異動,瞬間清醒過來。
他看到了畢生難以置信的一幕。
連雪目光無神,呆滯的走到院子中間。仿佛是個傀儡,或者說,行屍走肉。
麻木僵硬,哪裏是個人應有的樣子。
長發委地,白衣白裙,在這漸漸發亮的天空下,別樣的詭異恐怖。
“連雪?”臨風試著輕聲喚到。
連雪仿佛沒聽到一般,隻是抬著頭,看著上方的天空。
東方出現魚肚白。
連雪突然猛地轉身。
這個院子,不是普通的院子。院中石磚上,刻著南昭的圖騰青龍。四周飾以團雲流風,看似雜亂,實則,參差有致。
連雪緩緩抬腳,仿佛是無意,踩到一塊雲紋上。
她突然回旋轉身,踏在後方流風石刻上。
剛剛第一塊雲紋,突然泛起了青光。臨風愣在原地,一個不注意,隻見連雪身法極快,仿佛流花浮水,風破柳梢,青龍旁邊的所有風雲石刻通通被她踩到,泛起了白光。
突然起風了,天色更亮了些。
連雪晃了晃。她看到仁君的影子變得模糊,鈴聲有一次詭異的響起。
臨風下意識上前一步,卻狠狠撞到一道光壁上。
連雪以指為劍,踏過四隻龍爪,直指龍眼之上一方印。
突然青龍泛起巨大光芒,妖風四起,天空變為詭異的棕紅色。
鈴聲圖影猛然消失,連雪突然清醒過來,隻覺得全身經脈盡斷,蠱蟲噬咬之痛讓她生不如死。
她恍恍惚惚看到四周青光大作,手腳卻如陷入冰窟,寒冷刺骨,血液都像是凍結了一般。
猛然一陣撞擊,胸口一陣血腥。
她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拋起來。
臨風眼睜睜看著連雪被震起狠狠摔到地上,眼睛大大睜著。
自己受不了那光芒的反噬,硬生生壓下一口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