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是肖鸞公主大婚,嫁的又是威遠王嫡長子,因此皇後的穿著也顯得分外隆重,竟比以往眾人所見都要高貴大氣許多。
皇後也沒有多做客套,徑直坐上花廳的主位,與諸位誥命夫人閑聊了起來。淡心朝外看了幾眼,見皇後隻字不提天授帝,便忍不住問道:“皇後娘娘,都這個時辰了,聖上還沒來嗎?”
聽此一問,皇後淡淡看向淡心,笑中別具幾分深意:“今日你離宮甚早,有所不知,宮裏來了幾位貴客,聖上如今正在待客。”
什麼貴客能耽擱住帝王?就連愛女的婚事都不急著過來?皇後說得輕描淡寫,反而令淡心心底起疑。
許是猜到淡心必然有此一問,皇後便隱晦地再笑:“來者是聖上的故人子女,便留在宮裏多敘了幾句。太子已經提前過來招呼了,至多再等半個時辰聖駕必到。”
話到此處,皇後停頓片刻,又對淡心笑言:“你放心,必定誤不了吉時,保不定一會兒更加熱鬧……”
聖上的故人子女來了?淡心有些許不解。是哪位“故人”如此有分量,自己未到,子女先到,還能讓堂堂帝王滯留宮中?
顯然,皇後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更何況這一眾誥命夫人們在場,有些話也不能多說。淡心識趣地沒再追問,一屋子的女眷們又開始談笑起來。
不過這一次,因為有皇後的加入,眾人都明顯變得拘束許多,不如方才毫無顧慮說得開懷。女眷們先是恭維了皇後一陣,有些話題也心知肚明不再談及,譬如聖上對淡妃娘娘的寵愛等等。
此時淡心已經無心再參與到眾女眷的話題當中,隻兀自猜度著聖上的“故人”到底是誰。若非皇後在場,她先行離開於禮不合,她估摸自己必定坐不住,會去找太子問個清楚明白。
說來也奇怪,太子明明是個早產兒,足足提前了一個月落地。按道理他本該是“先天不足”才對,淡心也曾多次憂慮,唯恐這孩子半路夭折。
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太子聶忘淩一直體魄強健,莫說是早產兒的孱弱病痛,就連頭疼腦熱等病症也甚少出現。從小到大,太子便如同他父皇天授帝一般,對行軍布陣、騎射戰術頗具天賦,許多時候都能夠無師自通。
因而這些年來,天授帝重點對太子的文治課業抓得很緊,唯恐太子愛武成癡,少讀了聖賢書,最後會成為擁兵殺戮的一代暴君、昏君。
淡心曾多次聽天授帝提起過此事,身為父皇,他對太子的軍事天賦又欣喜、又擔憂。可淡心卻不以為然,至少目前瞧著,太子要比天授帝的性情溫和許多,沒有繼承帝王的陰鷙性情。
淡心每每思及此處,都自詡是自己和皇後的功勞。須知孩子的脾性如何,多是傳承於父輩母輩,如今既然不像天授帝,那自然是像生母和養母了。
單憑這一點,淡心已很是感激皇後對太子的教導。她捫心自問,如若太子養在自己膝下,未必會比現在教得更好。這便是出身大家的皇後,與她這個奴婢出身的妃子之間最大的區別。
何為“母儀天下”,單從教養兒女上便可見一斑。相反地,肖鸞公主自幼在靈犀宮長大,倒是養成了刁蠻任性、口無遮攔的性子,比淡心自己年輕時還更甚三分。
如此一分析,淡心也足以安慰自己,太子養在皇後宮中,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事實上,太子聶忘淩不常來淡心這裏走動,人前照樣是與皇後親近。可淡心心裏頭明白,這是太子保護她的一種手段,母子連心,兩人都默契地不在人前故作親近,以一種略顯疏離的禮儀維係著血脈關係。
想著想著,淡心才發現自己已經走神了,便又生生地將思路拽了回來。許是方才思緒跑得太遠,當她再回神時已插不上話了,眾女眷都在討論著駐顏之術,唯獨她投入不到這氣氛當中——
她忍不住擔心肖鸞公主的婚儀會出差池,兼且要顧慮聖駕遲遲不到會誤了吉時,還得揣摩天授帝的“故人”到底是誰,又得分神與這些貴婦們周旋應付……
正兀自煩惱之際,但見皇後身邊兒的宮婢已走入花廳之內,嬌聲稟報道:“啟稟皇後娘娘、淡妃娘娘,聖駕到了,請您兩位移步前廳。”
終於來了!淡心長籲一口氣,連忙起身跟著皇後朝外走。三出三轉,到了公主府的前廳裏,這才發現賓客們都被趕去了偏廳,除了天授帝之外,隻有太子聶忘淩和幾個年輕人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