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以東,有個小鎮,名叫汜水鎮。汜水鎮東接七朝古都開封,西連九朝古都洛陽,南有嵩嶽少林寺,北依黃河,中有汜河水蜿蜒流淌。此鎮雖小,名氣卻大。隻因這鎮上有個天下聞名的虎牢關。虎牢關地勢險要,自成天險。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為曆代兵家必爭之地,自古便有“中原之樞”之稱,是中原西去的第一關隘,名列八關之首。
汜水鎮之南有個小村子,隻因出了村子再往北走六裏地便是汜水鎮,因此名叫出六裏。村子不大,有百十來戶人家,村民自來便耕田打獵、結網捕魚、砍柴牧羊,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兩年前,村裏來了個落魄的書生,書生自稱姓聞,十年寒窗,上京趕考之時家中遭逢變故,全家人都遭了難,隻他一人逃了出來。村民見他談吐溫良,舉止有禮,身世也可憐。村中幾個長者便商議留他下來,一者是避難,二者也能教村中頑童們讀書。書生見眾村民古道熱腸,便在村口的竹林旁搭了一座草舍,取名伏墨軒。當做了自己的住所,出六裏的村民聽得村裏來了個書生,便紛紛把家中頑童送去,書生也是來者不拒,統統收為弟子。起初村中的長者們閑來無事便去這伏墨軒閑坐,一來是不太放心這外鄉人,二來也想瞧瞧這書生胸中的學問。瞧了半個來月,發現這聞書生博古通今,學識淵博。不但教得頑童們對先生無限的崇敬,也讓老者們讚不絕口。這聞書生還是個奇才,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不說,還對音律、棋道、星象、醫術等諸多雜術也造詣不凡。
聞書生在這伏墨軒中授課,老者們經常在一邊旁聽。一日,聞書生為眾頑童念了《論語》,並講了些孔夫子的軼事,看眾頑童有些疲倦,便放頑童們去竹林嬉戲。聞書生見軒中隻剩幾個打盹的老者,頑童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漸漸遠去。此時他便靜下心來在案上鋪好了宣紙,研好了墨,沉思片刻,提筆在紙上勾勒。隻寥寥數筆,春日、竹林、飛鳥、老者、潺潺溪水便躍然紙上。
便在此時,聽得外麵蹄聲踏踏、車聲粼粼,似乎是有馬車從遠處駛來。聞書生眉頭一皺,大約是作畫受到了打擾。走出軒外一看,隻見一輛馬車緩緩而來,馬是膘肥體健毛色順滑,車是雍容華貴難以掩飾。莫說是這小村莊,便在洛陽城中也顯得這華貴的馬車與眾不同。駕車的馬夫青衣小帽,別有一番氣派。馬車一旁另有一名勁裝結束、身形壯碩的青年男子,腰間挎著一把彎刀,看這模樣,顯然是大戶人家的護院武師。
馬車行到伏墨軒門口,那馬夫籲了一聲,駿馬長嘶一聲,打了個響鼻,戛然止住。馬夫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青袍綸巾的書生,這書生雖身形偏瘦但眉目俊秀氣宇軒昂。於是下來衝書生作了個揖,道:“這位夫子!小人有一事相詢!”聞書生見這馬夫雖是廝役,卻說話恭謙有禮,不由得心中喜悅,拱手道,“但問無妨,隻是在下也是初來乍到,不知道能幫的了小哥?”那馬夫作了個揖道:“鄙上要尋個名叫出六裏的村子,一路打聽,按熱心人的指引,來到貴處,不知可是這裏?敢問先生我們有沒有走錯了路?”書生說,“便是此處了!不知貴主人來到這鄉野村莊,可是尋人麼?”
馬夫剛要回話,聽得車中一聲清咳,咿呀一聲車門緩緩推開,走出來一個身著紫色長袍的青年,麵貌清瘦,雙目湛然有神,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
青年人見書生器宇不凡,心生好感,拱手道:“請教兄台高姓?看兄台器宇不凡,不似尋常農夫,可是村中請來開館授課的先生?”聞書生道“在下遭逢不幸,村民善良收留,在下心有感激,隻因身無長物,便在此處教授三五頑童以報答村中鄉親收留之恩。兄台來此處可是尋人?”青年人道“雖是尋人,恐怕兄台初來乍到,也不識得。能否為我引薦村中長者?”
書生道“兄台請進寒舍,有幾位老者在內。”這時從車上奔下來一個稚齡小童,約莫七八歲年紀,皮膚白皙,頭上挽了個童子髻,圓臉圓眼園酒窩,甚是可愛,脆生生地叫道:”父親!終於到了麼?我可在車上悶煞了也!”紫袍青年對童子溫言道,“適才你還呼呼大睡,怎麼轉眼間便清醒了?”轉身對聞書生道,“這是犬子庚石,一向調皮,可讓兄台見笑了!”聞書生笑到,“令公子麵有貴相,聲音清越,日後必有一番作為!”二人寒暄幾句,走向軒中,那叫庚石的童子牽著父親的手蹦蹦跳跳跟在一側,那護院武師模樣的壯碩漢子立在門前,動也不動猶如一尊雕塑,馬夫便牽了馬去一旁溪水中飲馬。
三人進了軒中,紫袍青年見這伏墨軒雖然清貧,卻收拾得一塵不染窗明幾淨,角落的長椅上歪歪斜斜地幾個老者在打盹。聞書生抱拳道,“山居清貧,兄台見笑了!這幾位老者是村中耋宿,待在下叫醒了為兄台引薦。”說著走到一個胖老者身邊,躬身道“張老伯,村中來了客人!想是尋人的!您老醒來罷!”那胖老者身子動了動,睡眼惺忪地嘟噥道“來…來客人了…這窮鄉僻壤的…便是朝廷收賦稅的官爺都懶得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摸了摸肥大的肚腹。跟著打量了紫袍青年,緩緩道“這位公子爺看起來定是官家少爺!來這裏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