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塔拉烏馬拉人藏了多少秘密,他們確實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直到今天,仍然居住在高聳的峭壁邊,很少遭人打擾。銅峽穀是北美大陸最偏遠、最荒僻的地方之一,堪稱陸地上的百慕大三角,能夠吞噬誤闖其中的迷途人。在那裏,令人遭遇不測的事隨時可能發生:吃人的美洲虎、劇毒蛇、難以忍受的酷暑,還有可怕的“峽穀熱”,一種當地特有的熱帶疾病,發作起來可以致人死命。越是深入峽穀,壓迫感越重。兩側的山壁仿佛就要把你擠扁,山影越來越長,到處回蕩著縹緲的回音;每條道到頭來似乎都是死路,通往無法攀爬的岩壁。迷路者往往會為瘋狂與恐懼擊潰,甚至會割裂自己的喉嚨或者跳下懸崖。正因此,很少有外人見過塔拉烏馬拉人居住的地方,更別說塔拉烏馬拉部落的身影了。

但是“白馬”卡巴洛卻成功進入了銅峽穀深處。據說他為塔拉烏馬拉人接納,被他們視為朋友和同伴,成了幽靈中的幽靈。他的確從塔拉烏馬拉人那裏學會了兩項技能——藏匿行蹤的能力和令人難以置信的良好耐力,因為盡管有許多人都在峽穀周邊看見過他的形跡,卻沒人知道他究竟住在哪裏,下次會出現在什麼地方。我聽說,要是有誰能夠解讀塔拉烏馬拉人延續下來的遠古奧秘,那麼非他莫屬。

我是一心一意想找到他。在旅館沙發上半睡半醒的時候,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聲音。“或許就像動畫片裏的瑜伽熊走進塔可鍾餐館點玉米煎餅那樣。”我思索著。像這樣一個浪跡天涯的人,一定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很少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他可能會講古怪的笑話自娛自樂。他可能笑起來聲音洪亮,可能講著一口糟糕的西班牙語,可能說話大聲又健談,喜歡……喜歡……

等等,我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風塵仆仆、戴著破草帽的人,正在跟接待員逗樂。瘦削的臉上沾滿了灰土,就像土著人出征前抹的油彩褪了色,淺黃色的頭發亂蓬蓬地擠在帽簷下,簡直可以直接用獵刀來修剪。一副被放逐在沙漠孤島上的流浪模樣,迫不及待要跟人說話。

“卡巴洛?”我嘶啞的嗓子終於發出了聲音。

他微笑著轉過身來,我頓時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他看上去並沒有任何戒心,隻是有點困惑,和一名遊客聽見旁邊沙發上有個瘋子忽然大喊“喂,你這匹馬!”的時候一個表情。

不對,這不是卡巴洛。卡巴洛根本不存在。一切都隻是編出來的,我受騙了。

他開了口:“你認識我?”

“天哪!”我跳了起來,“真高興能找到你!”

他的微笑消失了,目光迅速朝門口移去。很明顯,他已經準備好隨時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