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說什麼?麵對妮子的詩歌,當打開任何一個缺口的時候,都會流淌出悲情黑色的泉水,你飲還是不飲,全然由不得你自己。
妮子的詩歌都是一些小詞,看似那麼小,可是,哭哭笑笑的妮子就這樣把一些小小的詞語,鑿開,嘩嘩啦啦地崩裂出一些大詞語。
妮子寫了很多大詩歌,組詩,但我不敢走近也不敢碰她的大詩歌,我偏愛一些小的碎碎的小詩,偏愛她寫的那些壞孩子的詩歌。在那些小詩歌裏,她袒露的是自己,更是我們。
小冤家之一
1.
我們走到哪了 小冤家
夢境那麼遠 我們隻走了三步
昨天 今天 和明天
這絕不是最後的一首歌
白樺林還在路上
把麵包包好
把床鋪鋪好
小冤家 你睡了嗎
你躲到哪了 我的小冤家
一塊石頭輕易地砸向我
血和淚整夜整夜地流出來
我還活著
卻成了流離失所的人
多麼促不及防啊 小冤家
一朵玫瑰長出尖刺的時間
隻有那麼短
我迫不得已哭出來
三秒鍾的寬恕很輕
輕得擲地無聲啊 小冤家
小冤家 你要告訴我
這一次 是誰傷害了你
2.
小冤家 你聽 風很輕
風吹過我們的時候
我顫抖了兩次
一次為你
一次為我
3.
小冤家 你休想丟下我
即使我老了
即使我醜了
也要死死地抓著你的手
不放開
4.
小冤家
別怪我
不接聽你電話
也不和你親熱
我越來越容易生氣
你叫我傻瓜 在花開的音節裏
我是你天真的果實
小冤家係列妮子寫了許多,每一組都是一個沒完沒了的夢境,都是甜蜜得流出苦水的囈語,每一次妮子都把自己在夢裏送回到少女時代,送回到新婚的床上,去吐豔,去放蕩,去愛,去掏空自己的性別角色。少婦的風韻景致是她的詩歌裏有些曖昧的肉色,幹淨的性欲,純粹到赤裸裸看著性絕不虛偽地背過臉去。
妮子把每個女人心裏的小冤家給勾引出來,的確殘忍。
因為殘忍,而喜歡。
妮子在自己虛構的詩歌愛情裏愛著。那麼純粹地愛著,戀著,哭哭笑笑的調味著詩歌的純粹。這個時候,妮子是虛構的,是詩歌的一個符號而已,但是,我愛的可能就是這個純粹本真的詩人。
二十四節氣組詩係列,那是妮子高聳堅挺的乳房,是她最寵愛的一個孩子,最得意的大冤家。
驚蟄
我要躺下 愛你
在一棵白色的樹下
做夢 在夢的拐角處
回答你——
小妖怪 小愛人
小傻瓜 小任性
你的花裙子 真好看
像蝴蝶 翩翩飛——飛
翩翩飛吧——小壞人
我們愛 咯咯地愛著
用手指轉動 肋骨上的字
記住今天——驚蟄
我已發育過了
不能說這是節氣,不能說這是自然景觀,是循環往複的年輪,是日複一日的枯燥的記憶。我一直把妮子的這組詩看做是情事的噴湧鼓動。妮子確實是想把二十四節氣鋪展,鋪成她想象的愛情,然後妮子把自己鋪展,用二十四節氣再把自己包裹,打開,融入,焙烤,碾碎,然後,再生長,再發育,再戀愛,最後愛上他們,愛上自己,忘記自己。
美,美到飛揚跋扈在所不辭。
愛上妮子,愛上詩歌,一個愛字,重重地壓在詩歌的胸口上。這是一個雨夜,一個幹旱肆虐的夏季,愛情幹旱了,婚姻煙雨迷蒙,看不到秋天的影子,春夏曖昧的胸口丟失了的紐扣,弗裏達、杜拉斯、薩岡已將成了商標,粘在妮子的長發上,隨風搖擺,肆意招搖黑夜,那個壞孩子,一直和妮子手拉手往私奔的地方走著,一個聲音說,站住。因為天那麼黑,會擊碎回家的燈盞。哦,壞孩子,你沒有年齡,沒有身份,你是妮子,你是詩歌眼裏野花一樣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