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南城開始下起迅猛的暴雨。
雨水夾雜著小冰雹,直直往下傾斜,擊打在窗玻璃上,房沿上,劈裏啪啦響得人心慌亂。室內的氣溫也驟然下降,滿屋的濕氣,冷得人瑟瑟發抖。
阮阮躺在冰冷的地下室裏,不省人事。
在昏暗燈光的照耀下,勉強才能看清她脖頸後的毛衣上是大片血跡,臉色蒼白,眼睛半闔半閉,意識已經完全不清醒。
可突然侵襲下來一盆冰冷的涼水從頭到尾把她澆了個遍,嘴角的傷口和身上的鞭痕像被撕裂一般疼痛。
她被迫清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頭腦暈暈沉沉的,但隻一眼她的意識便無比清晰。
視線之所及處是一片濕漉漉的地板,地下室裏異常空蕩,兩扇大門敞開著,有凜冽的寒風從外麵橫刮進來。
四周的牆壁上塗滿了大片大片紅色油漆,潮濕的地板上是一堆破碎的瓶瓶碗碗,無數塊半透明的碎片倒影著慘白的燈光。
她的麵前站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手中握著一隻發光的老式手電筒,神色清冷,眼神犀利的盯著麵前的獵物。
阮阮抬起頭,手電的光芒照在她臉上煞白煞白的,濕漉漉的發絲緊緊粘在她側臉上,像是剛剛從水裏撈出來。
在對上他清色眸子的那一瞬間,她卻輕笑了一聲,真的,這天氣太冷了,冷得她禁不住打寒顫。
耳邊仍舊回響著蘇蔚的怒罵。
“阮小姐,您真不知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麼寫吧,你自己做的那些惡心事,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早說過,像你這樣有娘生沒爹養的孩子,遲早會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
“你平時裝得那麼單純善良沒心機,會不會累!”
冷冷的風拂在她臉上,吹得身心一陣疲倦,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習慣了,她的臉上就是一絲表情都裝不出來。
“顧先生,我們又見麵了。”她抬起一雙晶亮的眸子,表情淡淡的,笑了一下。
可突然一瞬間,麵前的陰影毫無預兆的覆蓋下來,她的脖子猛的被人勒住,對方的力道掌握得剛剛好,輕輕一動,她就立刻喘不過氣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驚呼出口,瞳孔驟然放大,血氣上湧,臉頰被憋得痛紅。
他把她抵在身後冰冷肮髒的牆麵上,一雙攝人心迫的眼睛緊緊盯著她掙紮的樣子,她拚命喘著氣,雙手胡亂揮舞著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試圖掙紮他的束縛。
可他根本不會給她機會,幾乎是一個耳光下去,“啪”的一聲,眼前的人就應聲安靜下來了,眼裏充斥著驚恐和難過。
地下室裏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一切都是模糊的,隻有他依稀的輪廓反射在她清亮的眸子裏。
阮阮注視著頭頂的燈光,眼裏一片荒涼。左邊臉頰因為疼痛腫了起來,嘴角冒出紅紅的血絲逐漸往下流。
她突然不掙紮了,就那麼安靜下來,在黑暗裏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微弱。
她任由他掐著脖頸,視線越過她的肩後,平靜地開口:“顧雲深。”
室內一片寂靜冷清,回答她的是緩慢流動的空氣。
恍恍惚惚的記憶,一切如夢,分明還是如昨日一樣的月色,如昨日一樣的人,可是一切都變了。
一開始,明明他們是兩個最遙不可及的人,可命運萌生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如果不是那天,她在海邊看到一個濕漉漉的舊人,她不會上前去查看,不會再遇見他,也不會再有後來的自作自受。
他單手遏製住她的喉嚨,她喘不過氣來,壓低著聲音一呼一吸的開口:“怎麼找到我的?”
彼時,窗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大,急促的雨聲中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警車鳴笛聲,悠悠長長的盤旋在充滿濕氣的空氣中,一聲一聲的,晃得人心裏慌亂。
外麵的街道剛剛發生一起兩輛轎車相撞的交通事故,人員傷亡慘重,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吵鬧聲,混合著風雨一起傳入了這間不堪入目的地下室,更顯得這樣的場麵如死一般的寂靜。
顧雲深著了一件黑色大衣,衣襟敞開,內搭了一件休閑灰色t恤,這樣的穿著顯然跟他現在的形象搭不上半點幹係。
他用力勾起她的下巴,仔細看了一會兒,突然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手輕輕一動,掐得她微微偏過頭去,聲音冰冷得如同窗邊透進來的雨,一字一頓砸在她的心上:“阮雨晴,你真覺得我能這麼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