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三月,北方大地某處郊野,押送東京宗室貴戚的金兵大營駐紮在此歇息,押運的俘虜被關在幾處露天柵欄裏。
北地早春寒苦的冷風呼呼的吹著,柵欄裏的眾人擠在一起取暖。蕭隱醒來感覺身上特別的冷,耳邊一個焦急的聲音一直叫著:“阿隱!阿隱!別睡,快醒醒。”蕭隱眼皮沉重,頭疼欲裂,渾身發冷。她撐開眼皮,說了聲:“娘,這是到哪裏了?”抱著她的婦人見她醒來,輕泣聲中帶著喜悅說道:“阿隱,你醒了,聽說現在是到邢州了,兒啊,你要撐住啊,不能再睡過去了。”那婦人輕撫蕭隱額頭,理了理她雜亂的頭發,心中惆悵不已:“這孩子已經燒了三天了,在燒下去恐怕就要沒命了,金人根本不會管我們的死活,這要怎麼辦才好?”。蕭隱掙紮著想起來,幾日沒吃東西加上連日病痛的折磨,她已經虛弱的一點力氣都沒了,昏昏沉沉的就想在母親懷中睡去。
此時門口傳來了喧嘩聲,剛才還擠在一起取暖的眾人,此刻則都遠遠地挪向角落,躲避走來的幾個金兵。來人有三個,身材高壯,嘴裏嘰嘰咕咕說著金話。那三人掃視了一圈,目光便盯住了蕭隱母女。便上來拉扯,想把蕭隱從婦人懷中拉出來。怎料那婦人抱的十分牢固,怎麼也不肯鬆手,便有人一肘擊在她後頸,婦人昏厥了過去。三人將蕭隱扯出,扛著蕭隱走了出去。那三人扛著蕭隱行了一段路,把她帶到一處離柵欄稍遠點的地方,瞄見四周沒什麼人了,便把她扔在了地上。蕭隱被震的“嗡”的一下,腦中空白了片刻,然後便感覺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衫,粗暴的扯開。一股冷風吹進來,讓她有了片刻的清醒,眼睛此時也適應了黑暗,便看到那三個人正在解衣帶,她這時有些明白現在的狀況了,自己大約是快死了,那三個人便把她抗了出來,也許本來隻是想把她扔了了事,看她還有一些生機,便生了歹意。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又被一把推倒,那三人又是嘰嘰咕咕的一番話,然後其中一人便撲身上來,壓住了蕭隱。她伸手想推開那人雙手卻軟弱無力。那人的手上下摸著她全身,撕扯著衣物。什麼都做不了的蕭隱心中絕望,便再無反應,她看著漆黑的夜空,真希望能一個雷下來劈死這三個人。
沒有雷下來,卻有人來了。蕭隱的娘親不知怎的跑了出來,追了上來。她身後還有追兵,婦人看到蕭隱的樣子便似發了瘋一樣的奔了過來,大喊道:“她還是個孩子,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畜牲。”撕咬著這幾個人,如同癲狂了一樣。幾個人一時居然奈何不得她,有人便抽了刀出來,砍了那女子幾刀。那女子中刀後血流滿身,不一會兒便伏在地上不能動了,卻仍努力爬向蕭隱這邊,叫著“阿隱,阿隱”,不一會便斷了氣。蕭隱眼睜睜看著娘親橫死在身旁卻無能為力,心中悲憤不止,恨自己不能殺了眼前的這幾個金兵,隻能厲聲長叫:“娘親—”那幾個金兵罵罵咧咧的,正想抬起重傷要死的女子扔遠些。此時卻突然竄出一個龐然大物的黑影,將其中一個男子撲到在地,被撲到的男子剛喊了幾聲,聲音便戛然而止,然後便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那人是被這怪物一口咬掉了腦袋。餘下的幾人見狀,全部抽刀欲戰,卻又躥出一條巨大的黑影,這怪物居然有兩隻。幾人便欲逃竄,卻在片刻之後都喪命在了怪物的齒牙之下。一旁躺著的蕭隱,借著微弱的天光,模模糊糊的看清那兩隻身影根本不是普通的動物,體形比老虎都要高大,雙眼透著紅光,利爪居然反射出金屬般的光澤。蕭隱剛才趁他們一團亂的時候,爬到了娘親身邊,便試著拖動屍身,怎想那兩頭怪物,很快嚼完了幾個的屍體,然後盯住了蕭隱。
正作勢要撲上來的時候,卻突然後退幾步低付下來,發出“嗚嗚”的叫聲。有些奇怪的蕭隱看到一柄拂塵垂在身前,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那人立在了蕭隱和怪物的中間,隻持著一柄拂塵,嘴裏念著拗口的言語。明明看起來沒什麼威懾力的一個人,那兩個怪物此刻卻匍匐在地,哪還有剛才凶惡的氣勢。剛才晦暗的天空,此刻響起了驚雷,閃電不時將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晝,蕭隱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個道士,仙風道骨。當雨落下的時候,她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床上,窗外的鳥叫聲,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光線,讓蕭隱覺得昨日的一切恍如夢境。聽到屋外有人打招呼的聲音,她下床,推開門,看到那天晚上的那個道長正在翻曬藥草。道長見她起來了便說道:“丫頭醒了。”院中爐子上的藥罐正咕咕冒氣,濃鬱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旁邊放著的碗中乘著湯藥,正冒著絲絲熱氣。蕭隱張了張嘴想說話,發現嗓子嘶啞的厲害:“昨晚多謝道長,不知道道長該怎麼稱呼,還有我娘她,怎麼樣了?”那道長見蕭隱小小年紀,說話卻有些故作老成,便回道:“貧道俗家姓張,法號雲遊子。不是昨晚,是三日前,你已昏睡了三日咯。快把藥喝了吧,不然難受的很。令尊已經仙去了,屍身不宜停留,我便做主埋在了山上,待你好些了再去拜祭吧。”原來睡了三日了,真希望三日前那晚是場夢,這樣娘就不會死了。蕭隱摸了摸那藥碗,覺得不太燙,便端起來喝藥。入口極苦,她端著剩下的藥實在喝不下去了。道長見她苦著臉不喝藥便說了句:“良藥苦口,喝下去才能治病。”端著藥碗的蕭隱想找些蜜餞果脯,卻又想起這裏哪會有什麼蜜餞。一口氣將藥全都灌進了肚裏,苦的淚珠溢了出來。張道長遞過來一碗清水,蕭隱接了過來,漱了漱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喝過藥的蕭隱坐在小凳子上緩了緩,感覺精神了許多。道長說廚房還有粥,讓她盛來喝了。蕭隱找到廚房,從灶上舀了碗粥,粥是小米粥,熬的濃稠。蕭隱大約是太久沒吃飯,竟覺得這粥十分好喝。她喝完粥,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