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今生不負愛(6)(1 / 2)

五年了,我曾一直那樣堅信我擁有整個春天,隻因為五年前我們的故事就開始於這樣一個春日的映山紅坡上。在一起走過的日子裏,我們留下了太多的美麗。我們在秋日落葉的湖上隨心所欲地泛舟,我們在綠蔭環繞的滴翠穀裏追逐嬉戲,他抱著吉他為我彈唱我們之間的歌——《偏偏喜歡你》,我則傾盡全部心血地為他寫詩……曾經,也是在這樣一個融融的春日午後,他溫柔地牽著我的手,深情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曄兒,遇見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在春日北高峰上發現了一塊稀世的遠古青玉。雖然不如世俗的黃金珠寶的豔光回射,可是晶瑩、剔透、典雅而富有靈性。怎麼可以這樣地讓我心疼,讓我愛憐?即便那未經雕琢的棱角常常深深刺入我的手心,我居然也絕不願放手。隻因為我深深知道,失去了,我的一生都不再有意義!”那時候的天藍得深情,雲兒悠悠如心,西子湖的清波脈脈顯漾起柔柔的韻味。春天竟可以那樣的美妙!

曾經,在他十八歲生日的夜晚,略帶微醺裏,他吐露了深藏心底的憂傷往事。而我,淚眼裏,握緊他的手,承諾今後種種,無論多少坎坷、多少險阻,我必與他同在,我的心與我的愛必為他永遠的支持。我至今清晰地記得他眼裏閃過的淚影在幽暗朦朧的燈光下感染了我每一根纖弱的神經,我幾乎是虔誠地用我全部的生命與愛作了一生的誓底。

可是……唉,往事如夢……不要再想了!我無力地對自己說,並且竭力甩甩頭,想將他的影子從我的腦海裏趕走。戴上耳機,按下放音鍵,耳機裏傳出的還是那首《偏偏喜歡你》,仿佛又見他深情專注的目光,仿佛又聆聽他憂鬱磁性的嗓音……不!不要再想了!我關上隨身聽,床頭他的相片卻映入眼簾。寬寬的額頭,睿智而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線條鮮明的唇,那麼熟悉,那麼親切,那麼……我閉上眼,把頭埋入毯子裏,可那絨絨的毯子上分明閃著他的影子——那是他在去年冬天來臨前怕我夜裏會冷,特意從上海郵寄過來的。床尾書架上擺著好幾套他為我選的學習資料和情人節時送我的《馬語者》。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他用獎學金為我購置的毛外套,指上套的是他在我二十歲生日送我的白金戒指……我的生活中似乎處處都是他的影子。我們本來如此相愛的,可是近來他究竟怎麼了?算來已經一個多月了,除了幾封隻字片語,他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變心的前奏!可是,每當室友問起他,我清楚地體會到什麼叫心如刀絞。那是怎樣一種一觸不可收拾的痛楚啊!遠在上海求學的他——曾與我那般靈犀相通的他居然沒有絲毫的感應!說什麼“今後,我要你的生命裏隻有歡笑,沒有淚水”,說什麼,“你是我今生最終的目標,隻要與你共渡,今生但已無憾……”可歎原就是浮萍相聚,情緣易老!我咬著唇,不想讓淚再次弄濕我的臉頰,走回窗前。

天色忽然暗下來,風卷起塵土飛揚,雨起初飄飄灑灑的,接著便開始密集起來,仿佛織就的一張網,而我就在這樣的網裏掙紮。我想逃避,卻怎麼也逃不開。

唉!我對自己投降。鎖上門,我決定去收發室走一趟。雖然明知道等待我的可能是又一次痛楚的失望,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卻依然執拗要我起身。

孤獨地走過那條長長的泥濘小道,我沒有打傘,長發全都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帶來絲絲涼意。

停在信箱前,我躊躇了,心無端由地抽痛,怕打開了信箱裏沒有我的信,徒留失望,又企盼他的信在裏麵急切地等我。那一種矛盾掙紮幾乎將我撕成兩半。而我終於還是要打開它的,不管打開的是不是潘朵拉的魔盒!

信箱裏安靜地躺著三封信,卻沒有一封是他的。第六天了,離我寄給他那封寄托深深思念又帶著明顯哀怨的長信已經第六天了,他卻依然杳無音訊。這六天來,每一天都好像一個世紀的漫長。我等待,等待,卻一次次在失望裏心痛,在憂愁裏沉溺。沒有電話,沒有回信,等候幾乎把我折磨瘋了。可是,我的他,怎麼可以這麼的漠然?難道我已不再是他最在乎的寶貝,最心疼的小天使?……淚滑過麵頰,與發梢的雨滴一起滴落下去,我的心在一片望不到邊的海洋裏浮浮沉沉,我掙紮卻無法呼救。咬咬唇,我關上信箱,失望痛楚後是無止境蔓延的絕望。緣盡了,我為何還要如此苦苦追尋?為何不可以灑脫地甩甩頭,把一切悲喜憂愁前塵往事都甩到身後?他們不是說“大學的戀愛就是過家家,今天和你,明天可以和他”嗎?他們不是說“現代商品社會,愛情實在是奢侈品”嗎?我為何不可以……為何不可以,哪怕淡忘他一點點,少愛他一點點?

我疲倦而機械地往回走,雨更大了,打在臉上似乎有些疼,可是我不在乎!我有什麼好在乎的?當初的他會脫下外套為我撐起一片晴空,任雨水濕透他的衣衫,可是現在他還會在意嗎?

他若不在意了,我又何必在乎?本來我就一直在為他珍重自己……宿舍樓出現在視野裏,同時映入眼簾的還有樓下徘徊著的一個背著旅行包的熟悉身影。是他怎麼可能?是我的幻覺嗎?我的思緒忽然間陷入了混沌。我呆呆地站在雨裏,望著他一如往昔的溫柔笑顏,一如往昔的黑色深邃的眼睛,我無法思維,無法言語,無法行動。怎麼可能他已經衝進雨中,來到我身邊,他一言不發地挽住我的手臂,把我帶到簷下,他幾乎是有些生氣地皺眉頭:“瞧瞧,瞧瞧!你怎麼還是一點兒不知道照顧自己?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才能讓我不要這麼擔心,這麼擔心?”他脫下外套給我披上,然後把我緊緊摟進他溫暖的懷抱,徒勞地想弄幹我濕漉漉的長發。他的吻落在我的發鬢額頭,他試圖用手溫來溫暖我冰涼的頰:“曄兒,你怎麼這麼傻?好端端的幹嗎去淋雨?瞧你冰的,著了涼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