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辭職出來,用我那點可憐的積蓄買了一部縫紉機,幾把尺子,一把剪刀,在菜市場的盡頭,支起了我的縫衣攤。開始,隻有打零工的小夥子找上來,接著,一些家庭婦女也找來了。這一天,一個年輕女人抱著一個大包包走過來。這是一幅多麼別致的棉布啊,她要我縫製一個床單,兩個被罩和兩隻枕套。她說,隻要把布一裁,簡單地縫上就行了。說完,她就走了。那天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在陽光下看著這塊布:深藍的夜空下,有銀色的星星和月亮在閃爍,從那些流動的線條裏,我仿佛看到銀河係日日夜夜不停地轉動的星球,聽到高遠的天空中傳來的飄渺的音樂。我覺得,我整個兒的魂兒都被這匹布勾去了。
第二天,那布的主人來取她的東西。我結結巴巴地對她說,我想把它製成獨一無二的藝術品。那女人認真地聽了我的想法,同意了。
那天中午,那位年輕的女人如約來了。一看到那幾件東西,她的臉上立刻就綻放了驚喜和讚美。那一天,我拒絕了她多給我的手工錢,作為對我的酬謝,她告訴了我這塊布是在哪裏買的。
按照那女人給我的地址,我飛跑到那家布料市場,買回一大捆的布匹。我一下子加工出五套同樣的床上用品來。就在我的縫紉攤上,當天就把這五套床罩全部推銷了出去。我共賺了500元,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它證明了“我行”。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跑到珠江邊上,生平第一次把自己灌得大醉。迎著獵獵江風,我大笑。在付出無數的汗水和淚水後,我終於朗朗地大笑了起來。
我給藤沙發配了靠墊,我也把自己配給了揚20歲這一年,對我的一生特別重要。很多重大轉折都在這一年發生。在這一年,我終於可以租得起一間小小的店鋪,我請了兩個工人,一邊替人加工成衣,一邊銷售我自己設計的時裝。也是在這一年,揚走進我的生活。
那天,我去逛天河家具城。在一個檔口,那一組組雅致的藤家具牢牢地吸引住我的目光,藤家具的旁邊,立著修長的揚,他笑著向我介紹他的產品。我同樣笑著對他說:“雖然我不會買你的家具,但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藤沙發上配一些純白的、淺格子的、碎花兒的靠墊,可以使你的沙發身價倍增,魅力無窮。”
他的眼珠兒飛快地轉了轉:“我想馬上見到這些靠墊,你有辦法嗎?”我告訴他,三天後我會讓他見到這些靠墊。
我去市場上買來最好的布料和我的工人一起,連夜趕製這些靠墊。三天後,我抱著靠墊跌跌撞撞到揚的麵前。揚高興地笑了,他一笑起來,潔白的牙齒閃閃發光,顯得特別可愛。在那一瞬間,我愛上了揚。
後來揚對我說:“你長得那麼矯小,完全還是個孩子,當你抱著那些靠墊走過來時,我就想,這樣一個聰明的、勤懇的小女孩兒,是值得我用一生來對她好的。”
揚比我大五歲,是高考落榜生。沒有考上大學,是我們共同的痛。當我們的同齡人忙於情話綿綿時,我和揚卻把更多的時間用於埋頭學電腦,學英語。學習,對我們來說,將是一生的大事,它對我們生活的影響是無法言說的。
1999年9月,媽媽從韶關來廣州看我,當她看到五年前從她身邊雛燕般飛出去的女兒,如今獨自撐起一片天時,她驕傲地哭了。媽媽的眼淚使我想起五年前因為沒有考上高中、萬念俱灰的自己,使我想起這五年的風風雨雨中我的血淚和付出,我的耳邊不禁響起這樣的歌聲:“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