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極白的冬雪日。
冬日初升,金色耀陽下,茫茫冰雪染上燦金之色,亮得刺眼。
群山之中,樹林之間,一名半瞎用白布纏住左眼的孩子穿著一身單薄的麻布單衣,赤腳走在冰冷的雪地裏,兩隻通紅的小手環抱一個高到她腰的水桶,桶裏的水半滿,她就這樣踉踉蹌蹌,被風雪推著走,慢慢地走到一間木屋前。
孩子年約五六歲,有著一頭白色的長發,另一隻沒有瞎掉的眼睛同樣是白色的。
白發在狂風中紛飛彌散,她收了收頭發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淒涼落魄,然後才再次抱起水桶,快速的推開門閃進屋內,放下水桶再次轉身掩上門,才把凜冽寒風擋在門外。
屋內有一名年約四十的婦人,同樣是白發白眸,盡管時光在其臉上以道道皺紋刻印痕跡,但光憑五官的分布以及大體的樣貌,還是能隱約瞧出些許端倪,這個婦人,年輕時必然有著傾城傾國之姿,就是可惜歲月不饒人。
雖說時間埋葬了她的青春,但也為她披上名為“沉穩”的外衣,以及,淡淡的恬靜氣質。
木屋不大,但家具齊全,一床,一桌,三把椅子,還有其他的置辦。
孩子抱著桶進來時,婦人正端坐在桌前,提著一支筆寫著什麼,表情始終平靜,哪怕自己的女兒進來了眼角都未曾有絲毫動靜,隻是靜靜的寫著。
孩子將水桶倒入缸內,然後去到爐灶前,掀開鍋蓋,裏麵正有著熱氣騰騰的幾個饅頭,除此外還有一碗熱粥,淡淡的米香鑽進孩子的鼻子裏,勾得她不由得身子往裏湊近了幾分。
她晃悠晃悠著身子往裏靠,一不小心竟要摔進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刻,一雙穩有力的手突然抱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玄兒。”刹那間來到女兒身後的婦人責怪的喚了一聲,然後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探入鍋內取了個饅頭遞給女兒。孩子先是嘻嘻一笑,然後接過饅頭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母親有教導,吃東西不能狼吞虎咽囫圇吞棗。
婦人端著熱粥抱著女兒回到桌邊,將女兒穩穩地放在椅子上,再次提起筆,寫信。
女孩也不鬧,就這樣啃著饅頭,口渴了喝口粥,靜靜地看母親寫信。
不多時,女孩把饅頭吃完了,跑去接了盆水洗洗臉,也不怕冰,或許說她根本不覺得冷。然後又跑了回去,坐在母親身邊,輕聲哼著不知來處的旋律,搖晃著雪白的小腳丫,過了許久,見母親總算是停筆了。
婦人先是靜靜地將信全部看了一遍,而後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才再次帶起母親的笑容,把女兒抱入自己懷中。
她將手中的筆伸到女兒麵前,輕聲問道:“玄兒,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嗎?”
女孩點點頭,接過母親的筆,然後用一隻胳膊撐著身子,另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提著筆,在母親的指導下,在信的尾端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墨玄。
而在她的名字旁,還有一個名字,那是她母親的。
墨仙。
墨玄年紀雖小,但這名字寫得卻是十分秀氣,與她母親的字風一脈相承,隻不過少了母親的幾分飄逸仙韻。
母親誇讚一聲,然後將信收好,塞入信封中去。
她將墨玄再放回她那張椅子上去,然後問她:“玄兒,想出去玩玩嗎?”
墨玄一聽,立馬來了精神,趕忙點頭。
她從出生起就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去別的地方見見可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
母親淡淡一笑,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將女兒擁入懷中,輕撫她柔順的發絲,體溫傳遞,溫暖兩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