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金色的陽光像絮狀的棉花落在身上,暖暖的。趴在教室一隅桌麵上的蘇蜀,後腦勺黑色的長發慵懶地蕩漾開一圈一圈黃色的光暈,而正麵的臉蜷縮在臂彎裏,陷在手臂遮擋的陰影。
此刻,蘇蜀的夢境卻是深邃的夜空,深藍泛著淡淡的紫色,妖冶卻又孤寂。星星在幽藍的夜空中閃爍著,眨著迷離的眼睛,點綴出一條泛著銀光的銀河。她站在不知道是哪裏的地方,仿佛一伸出手就可以摘到熠熠發光的星星,好想就這樣,把它們都摘下來,揣進口袋,據為己有,讓整個夜空為之黯淡,沉淪一片黑暗。結果真的就這樣伸出手來,望著那閃爍的星星,夜風居然泛著暖意卷著她的發絲飛舞在空中,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就在快要觸及天空的一刹那,腳下站著的地方轟然塌陷,毫無征兆。她張開手掌,奮力掙紮,幾乎想要掙紮一下。可是徒然,身體不斷下墜,風擦過臉頰,卻沒有銳利的疼痛。
“蘇蜀,蘇蜀……”一陣輕柔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畔,是誰在呼喚她嗎。
蘇蜀神識猛然清醒過來,原來又是夢,記不清終究是第幾次做這樣不著邊際的夢了。又是一場妄想。
她的動作卻還是慵懶的,不滿地嘟噥了聲,“別吵”,然後才緩緩地抬起頭來,隨意地抓了抓漆黑的長發,輕柔的風透過窗口拂過臉頰。
“你啊……”對麵的怒聲頗為無奈地說道,“總是這樣不注意自己形象……”說著伸手替她撫順了被她弄亂的頭發。
“誒呀。”被喚作蘇蜀的女生語氣毫不在乎,很明顯地在敷衍對麵的女生。“程洛,我告訴你,我今天又做了那個詭異的夢……”
“從來沒見過你這麼能睡覺的女生。”那個叫做程洛的女生打斷她的話,說著,頗無奈地問道:“你確定不是什麼奢睡症之類的疑難雜症?”
“程洛!”那個叫蘇蜀的女生聲音拔高起來,語氣卻有一股撒嬌的意味。
“要不我再帶你去醫院看看。”那個叫程洛的女生用的是陳述句,還用了一個字“再”透露出某些隱含的信息。
蘇蜀突然想起程洛曾經帶自己去過醫院檢查過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瞌睡症,不覺惱羞成怒,“誒呀,不要再提這個梗了……”聲音有些悶悶的。
“好吧好吧”,程洛偷笑著,看到蘇蜀嚴肅的臉龐,說笑也就適可而止了,“我今天還是來聽你講故事的。”說著,赫然發現蘇蜀剛剛趴著的地方露出書的一頁。程洛伸出手拿起那本書一看,竟然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
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複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
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
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
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鹹來問訊。
自雲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複出焉,遂與外人間隔。
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
皆歎惋。餘人各複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日,
辭去。此中人語雲:“不足為外人道也。“既出,
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誌之。及郡下,
詣太守,說如此。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誌,
遂迷,不複得路。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
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
後遂無問津者。”
扼腕唏噓,這不過是陶淵明幻想出來的烏托邦吧,唬人的吧。
可是思緒不禁飄向遠方,好像確實有一個地方叫桃花源,好像又不是叫桃花源。誒,她記不清了。怎麼可能有這個地方。程洛正詫異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正想著,卻聽見蘇蜀的聲音,“這是一個遙遠時代的故事,故事本身就是故事,充滿著不切實際的妄想,聽完這個故事就會得到力量。”
“什麼力量?”
蘇蜀故弄玄虛了一番,隨即不緊不慢地答道:“做白日夢的力量。”
“你竟然耍我。”說著,程洛故作惱怒的模樣輕輕揍了下她。
“誒呀,我錯了……別鬧,仔細聽,故事的第一句話,事實就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