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城北的東來醉,一座曆史比大新王朝還要久的三百年老店,店麵雖然簡樸,但每日限供三壇的佳釀朝生暮死,醉名滿東土,常年吸引無數從東土大陸各地趕來的酒客一品醇香。
人多酒少,便時不時會有為掙最後一壺而大打出手的熱鬧場景,桌椅板凳因此砸爛無數。久而久之,東家也懶得再換,於是這東來醉的一樓大堂,便成了一座沒有桌椅,各人自占一角,席地而坐的大通間。
大概正是因為沒有桌椅打起架來更方便,四周又人多熱鬧,這東來醉的大堂,不知從幾時起,便成了城中愣頭青約架的好地方。
今日,這堂中就有兩個十四五歲華服小子打得昏天黑地。
初時,這兩位還弓馬紮實,一招一式打得有模有樣,引得四周圍酒客大聲喊好。到得後來,不知是不是修煉不到家,又或者是打急了眼,竟如同街坊潑皮一般扭打到了一處,掐脖撓臉無所不為,看得眾人搖頭不已,叫好聲也漸漸變成訕笑起哄之聲。
又打了半晌,其中一名年紀和身材都更小些的紫衣少年居然占得上風,將另一人牢牢騎在地上,臉上一頓飽拳揍了個結實,這才得意的笑道:“容家小七,怎麼樣?這次服不服?”
那地上的“容家小七”雖是鼻青臉腫,隱約呈豬頭之狀,還有幾條血痕,看上去就很疼,卻倔強的很,不但不服輸,還不斷言語挑釁,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架勢。
“哦?不服?就打到你服!”那紫衣少年揮拳便要再打,拳頭還沒落實,卻隻覺腋下一痛,不知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那胳膊竟然沒能發得上力,軟軟的垂了下去。
“哎喲,誰?誰偷襲你家龍少爺?”那紫衣少年哇哇大叫著四處張望,卻見身後並無他人,一眾酒客見狀收住了吵嚷,卻也都是一臉的茫然,似乎不知他在說什麼。
這少年年紀雖小,卻不是傻子,見此情景心知有異,揉著腋下的痛處,眼珠轉了轉,對著身下的少年咧了咧嘴:“可以啊容逸,看不出來你還帶了幫手,行,今天就揍到這兒,下次皮癢了再找我。”
說完他一躍而起,再次掃視了一下四周的人群,隨即衝出門揚長而去。
“邱龍別跑!再打過呀!”
也許是知道自己打輸了臉上難看,那“容家小七”說完了幾句場麵話,也想拍拍屁股跑路。不過走到門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過身來,向著店中的一眾酒客抱了抱拳道:“不知哪位大哥出手相助,多謝了。”
等了一會兒,見大家麵麵相覷,無人認領,知道大概是不願意露麵,這才咬了咬牙,在眾人的指指戳戳之中走出了門去。
“這小子,長的比人家大半圈,還打不過人家,這也太丟人了吧?”酒客中有人訕笑。
一片哄笑聲中,有人故作神秘的說道:“老屠,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位二世祖,就是鎮國大將軍容城家那根萬綠從中一點紅的獨苗,不知道大將軍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從小就不讓他修煉元氣,光憑手腳力氣哪打的過人家呢?另外那個是邱家的小兒子,雖然也不成器,不過好歹是修過幾年元氣的。”
“容城?就是那個連生了六個女兒的武學天才?他這是為什麼呀?”
“這個嘛,人家大將軍府裏的秘密,我上哪兒知道去啊?”
“去,不知道還說。”
“……”
聽著眾人的說笑,酒樓二樓的一個偏僻角落裏,一襲黑色的罩頭袍服之下,一雙麵紗之後的媚眼隱現了些許冷冷的笑意,那眼角的細微皺紋,顯出她已然上了些年紀,但眼瞳中依舊有種勾魂攝魄的力量。
“小孩子打架而已,值得我的諾兒出手麼?”
她的目光回轉,望向了身旁一個纖瘦的身影。
那是幾乎相同的黑色罩頭袍服和麵紗,將頭臉遮住,僅露出與前者頗為相似的如畫眉眼,隻是眼神中略顯青澀,還有種淡淡的憔悴隱沒其間。
“他……他就是那個人麼?”少女的輕柔嗓音,卻帶著些虛弱之感。
那婦人聞言一怔,隨即眼波流動,淡淡笑道:“這還用得著問外婆麼?若不是感應到他身上的魔種,諾兒你又豈會理會這種小孩子打架?”
那少女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婦人似乎猜到了她心思,輕輕歎了口氣:“外婆明白,憑這小子這點出息,怎麼也配不上我的寶貝外孫女,可是,這不是為了救你的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