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盛世,大清國各個省城三年一次鄉試放榜的日子。
大街上熙熙攘攘,放榜欄旁聚集了來自下麵各個縣的莘莘學子,他們有的鑽進了人群,仔細的尋找著榜單上是不是有自己的名字;有的在人群外焦急的轉著圈,久久不敢進去看結果;溫筠也是這人群中的一人,旁邊盡是些湊熱鬧的無聊群眾,他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把榜上的名單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至人群散去,他才確定榜單上真的沒有自己的名字。
“啊啊啊,蒼天啊,你不公,我苦苦飽讀詩書二十載,為何總是這樣的結果,你不公啊,啊”溫筠苦讀詩書,可是一直都隻是個秀才,家裏早已揭不開鍋,為了繼續讀書,溫筠不顧妻兒的離開,不理會爹娘的勸告,家早已不是家,為什麼他付出這麼多,結果仍然是這樣。溫筠不能自已的質問老天,他跪在地上,手指著蒼天,眼淚順著這個屢次落榜的男人臉上,流了下來。
路過的行人,在每次放榜的時候,對於這些沒有考上舉人的秀才們的行為見怪不怪了,無人驚訝,依然匆匆的忙著自己的事情。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各家各戶都被燭光照亮了,孩子們玩累了都跑回家吃飯了,從外麵打零工的男人們也都回到家中,家家戶戶都其樂融融。
秀才溫筠手裏拿著酒壺,一腳踢開了,這個與其他人家相比,格格不入的院子的門。
“娘子,趕緊給我拿飯來,你相公又落榜了,哈哈哈”溫筠踉踉蹌蹌的走進了院子,坐在了院子裏的石桌旁,可是不管任由他怎麼叫喊,都沒有人答應,繼而又聽到他哈哈大笑的聲音,是啊,娘子早已抱著才兩歲的兒子離開這個家,他竟然忘記了。但是他現在還沒有忘記,娘子臨走前那決絕,毫無留戀的眼神,以及她說的那句話“我就算死也不會再回這個家”
溫筠笑著笑著,流淚了,借著淚光模糊的雙眼,他好像看到了,屋裏的燈亮了,娘子從裏麵端著熱騰騰的飯菜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溫筠伸手去接,可是忽的一下,燈滅了,娘子也消失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娘子早已被他拖累的怕了,他恨,為什麼連自己的枕邊人都不相信他會考取功名,還要離他而去?
隔壁家裏其實就是溫筠爹娘的住處,那邊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來,溫筠冷笑一聲,他想起今天是娘的壽辰,大家都去給她祝壽去了,爹娘對於他這個兒子的供養,早就結束了,對於這個兒子,他們也早就放棄了。溫筠站起身來,踉蹌的走出了院子,來到了隔壁,推開門的那一刹那,門裏的人們都愣住了,但是轉而又繼續的吃飯喝酒,不亦樂乎,根本沒有理會他。
“娘,孩兒是還給娘賀壽的。”溫筠沒有理會那些忽略他的人,徑直走了進去,也許是酒勁上頭,他已經近三年沒有跨進這個院子了,爹娘明令禁止,不準他這個沒用的兒子進來。
“呦,娘,這不是我那個一心考取功名的兄弟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人群裏飄了過來,放榜的時候,她就看到了溫筠,在哪裏哭天喊地的,就知道這次肯定又落榜了。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管他,整的家不是家,妻離子散的,進我的院子,我都晦氣,沒事回去歇著吧。”老太太說完,招呼著大家繼續的吃飯喝酒。
“娘,兒子,兒子”溫筠的心在滴血,爹娘這樣對他,他早就料到了,又不是第一次,為什麼還會如此的傷心?
“好了,今天是我的壽辰,你一定要讓我如此晦氣嗎?不用你說,肯定是落榜了,我們早就知道結果了,真是後悔養了你,隻會讓我們出門沒臉見人。讀書讀書,人都讀傻了,還想著考取功名,真是自不量力。”老太太看著溫筠沒有離開,語氣加重了些,她真的是一眼都懶得看他。“還不滾,沒用的東西”
溫筠退了回去,關上門,走回自己的院子中,將石桌上的酒一飲而盡,把酒瓶仍在地上,隨著一聲酒瓶破碎的聲音,溫筠跪在了地上,一個勁的嘔吐著,胃裏的酸水都被吐了出來,他用雙手撐著石桌,跌跌撞撞的進了屋裏。
他拿起桌上的文房四寶,癱坐在地上,靠著炕沿,隻有它們不會離開自己,他這次真的屈服了,他恨老天為什麼這麼對待他,對他的努力視而不見;他恨所有的親人,為什麼都一個個的離他而去,這世間是否還有真情存在?溫筠拿起了早就準備好的毒藥,他實在受不了親人的冷嘲熱諷與老天的不公。之所以踏進爹娘的庭院,是他早已決定,如果這次依然落榜,他想最後看看爹娘,可是結果卻是這樣。溫筠好像聽到了周圍傳來了一陣陣笑聲,“沒用的東西,喝啊,你喝啊,一死百了”“哈哈,溫筠,你就是個懦夫,我跟兒子離開你是如此的正確,哈哈”“你是我們溫家的恥辱”聲音圍繞在溫筠的周圍,他用雙手堵住了耳朵,喊著“不要,不要”,聲音嘎然而止,溫筠顫抖的把瓶子裏的東西,倒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