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許無言之諾的人,在俗世裏,像千裏馬,難求!
今時今日,走在街上,滿地都是“玻璃碎片”,仔細看時,每一堆碎片,都包裹著一個不曾完成的諾言!
語言是刀
語言是刀。
用語言讚美他人,猶如用刀子從事雕刻。
倘若那讚美是真誠的,那麼,雕成的便是不朽的藝術品。把這樣的一件藝術精品贈送給他人,承受者銘感之餘,會更加地努力,務使自己能在上了一層樓之後,更上一層樓。
倘若那讚美是虛偽的,送出去的雕塑品宛如冰雕,轉瞬間冰融水瀉,承受者在一番驚喜之後,手上空無一物,隻剩下十指無情的冰冷。
用語言來抨擊他人,猶如用刀子來刺人。
有些語言,表麵上凶猛巴辣,但是,說的人功力不足,沒有傷及要害。那樣的語言,好似一把在空中飛舞的大刀,明晃晃、亮閃閃的,盡管聲勢逼人,可是,沒有傷人的實力。
有些語言,初聽時微痛,然而,事後一想,卻痛不可當,因為說話的人在“語言的刀刃”上抹上了劇毒,你以為你隻受了微傷,沒有想到毒已攻心。
勸諫的話語,亦像刀子。
見好友長了膿瘡,便忍不住用刀子為他刮一刮。
倘若朋友領情,一刀下去,毒膿流盡,不藥而愈。然而,碰上不領情的朋友,那一刀不但醫不好他的瘡,反而傷了他的心。所以呀,以刀行醫,必須三思而行。
也有些刀子,是因想象而生出的。
明明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然而,對方卻以為你口銜尖刀,肆意傷他,結果呢,懷恨在心,伺機報仇。等有一日他有備而來地欺近你時,你手無寸鐵,又無防人之心,他一出手,你便應聲倒地,死得不明不白!
明白了話語如刀這個道理,當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孔夫子會殷殷交代“慎於言”。
慎於言嗬慎於言!
轉個彎兒
有一回,約了兩位多時不見的好友外出用餐。
我駕車,三個人在車裏談談笑笑,好不快活。來到一個隻能左彎的路口,我因聊天分心而向前直駛,說時遲那時快,一輛彎向左邊的大卡車像一團可怖的黑影猛地朝我車子撞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將方向盤大力扭向一邊,隻聽得“哐啷”一聲巨響,車子旁邊的後視鏡被卡車撞落了,車身也因摩擦而出現了大片驚心動魄的刮痕。
這時,車子以內,“青光”泛濫,我朋友那兩張白白的臉,因驚嚇過度而變成了慘綠色。在鴉雀無聲的狼狽裏,我向左看看,向後看看,看到她們的五官和四肢都在原位,而且,完好無缺,那顆狂跳著的心,才勉強安定下來。
原定的餐館去不成了,沒有了後視鏡的車子,必須立刻送進修車廠。
久別重逢的喜悅煙消雲散,大家都顯得意興闌珊。朋友餘悸猶在,靜默不語;我呢,灰頭土臉,自怨自艾。
“剛才如果不抄捷徑而走大路,不就可以避開這樁倒黴的事嗎?還有,如果定在別的地方聚餐,不就可以避掉這場意外嗎?”
自責、懊悔、怨怒,都有。一顆心,好似一團揉皺了的紙,悶悶的、痛痛的,然而,過了一陣子,我嚐試換個角度來看問題、想問題,居然產生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想:情況可能壞上千倍萬倍萬萬倍哪,可現在朋友既不曾受傷,車子又沒有大壞,不是幸運絕頂嗎?
這樣一想,凝集在心葉上的那一片烏雲,頓時便被一股輕快的風吹走了。
把車子送進修車廠後,我和朋友歡歡喜喜地坐計程車去吃泰國餐了。
任何事情,發生以後,當事者如果一味愚昧地鑽牛角尖,最後一定會活活地憋死在那個暗暗的、尖尖的、全無退路的牛角裏。然而,隻要輕輕地轉個彎兒,燦爛陽光、康莊大道,都在那兒,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