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他低頭用力咬了一口手心的鹹菜包子，慢慢嚼咽。
蒼白的唇色被暗青的菜汁暈染。
軟乎乎的白麵包子，地道並且飽滿的帶汁餡料，外頭一層蒸爛了的酥軟薄皮嫩得差點從他細瘦無力的手指間掉下來。
兩個白胖的包子正在幼小的掌心裏顫巍巍地冒著些熱氣。
好香，好軟和……此刻這稀鬆平常的兩個廉價包子對現在的他來說卻是無比的美味。他已經一個晚上沒吃東西了。
蹲在牆角避雨的小男孩無聲地裹緊了身上的舊衣，捂著仍帶有餘溫的紙包取暖，又埋頭咬了一大口鹹菜包子。
頓時，因食物帶來的飽足感充溢四肢，讓人幸福得快要暈過去。
“呼——”他輕輕噓氣。
感覺全身湧起了幾絲力氣。真的很滿足。
“好多了。”
常去的這家早餐店老板看他模樣可憐，便不容分說地伸出一雙油光水滑的胖手給他包了籠底看上去最大的兩個包子，隻算了他一個的錢。
今天的早飯終於可以吃得稍微飽一點了。他有些高興地想，等待雨停。
剛開張的早餐店前人來人往，不時有幾個裹著雨披的停下來買個豆漿燒賣之類的吃食，以便邊走邊啃節約時間。
他沉默地蹲在角落裏，微縮起身子，留心看著顧客傘麵上飛速滑落的水珠。
唔，有人看過來了……他猛然一驚，忙慌張地低頭垂目把臉蛋藏在亂糟糟的黑發下。
“奇怪的小孩……”付完錢後準備轉身的客人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嘀咕著。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怎麼搞成這樣啊，這家長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有人在店鋪前不滿地和身邊的同伴隨口議論著，大歎世道艱難。
幾個好奇的路人也往他的方向隨意張望了幾眼，見沒發現什麼不妥，便拎起袋子徑直離開了。
嘈雜中，他再次小心地半抬頭，被細雨潤濕的發絲隙間露出一雙黑潤的眼睛，怯怯的。
身上的罩衫還是太單薄了，寒風夾著雨絲灌入其中，冰涼刺骨。
他不受控製地哆嗦了一下，幾乎被卡在自己喉嚨裏的包子噎死。
“咳咳……”低低咳嗽了聲，小臉上迅速騰起一絲淡紅血色。
“要來不及了，得加快速度。”有些不舍地看著手裏還剩大半個的鹹菜包子，他最終還是將其整個兒囫圇吞下。又快速地把另外一隻包好，塞入書包的小格。
“上學要緊。”
剛才那個早餐店老板讓他進去再把包子吃完，還提供一碗熱水。很好心的建議，他卻隻是一聲不吭地搖了搖頭，堅持呆在外麵。於是老板也不再管他，畢竟左右是不相幹的人。
近來每天都到這個小店來買早飯，老板已經蠻熟悉他了，而且還不止一次地勸他坐下來慢慢吃……
然而他每次都舔著嘴唇固執拒絕。
說實話，他也覺得自己挺不識好歹的。
“走了。”
外麵的雨也差不多停了，他三下五除二消滅幹淨寒酸的早飯，小狗似地悶頭衝進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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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看，是那小子！”
巷路邊，一個十二三歲的雀斑男生忽然指著不遠處那個黑發小孩驚叫起來。
“什麼什麼……”一群人立刻掉頭看去。
那個看起來明顯營養不良的瘦小男童應該還不足七八歲，最多也隻是上小學的年紀。他正悶頭渾然不覺地朝他們跑來。
“對，就是他！”
“不會錯。”
這群懶散地背著書包的學生七嘴八舌地說著，紛紛扭頭看向領頭的微胖男生。
“這可惡的小乞丐竟然把我們老大看上的小女朋友嚇哭了，哼！還碰巧被老師撞上，害得我們幾個都受了罰。”
“嗯，那還是老大最慘，連家長都被叫來了，硬生生寫了五千字的檢討、、據說是被關在辦公室裏好好教育了一下午……”
“這麼慘？不會吧……”
“是你小子運氣好，剛巧溜掉了，不然，你難道還能在這裏？不被關禁閉就怪了！”雀斑男生嗤笑著說。
“哎，當時是什麼情況啊？”
“聽說那天老大曠了幾節課，偷偷在學校小樹林裏約會……一些兄弟也跑去看熱鬧了。”有人在一旁提供了確切情報。
“怪不得。”
“原來如此……”
三五個男生不斷唏噓，一邊拿眼睛偷瞄著自家老大，暗暗揣測他的反應。
這要不出手好好報複一下那他就是軟蛋了，眾人也會看不起他。對於他們這夥學校小混混，欺負弱小可是家常便飯，就是索要保護費也是做得有模有樣，爛熟於心。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不強勢狠戾一點，那他這個“老大”算是白當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是這小崽子壞的事！！”
微胖男生自然是聽到了周圍這些細碎的議論，心裏倏忽竄上了一股無名怒火，但有不好隨便製止，頓時憋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