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敘一邊上樓梯,一邊問道:“看起來,寧驊這不是第一次了?”
“您說暈倒的事?”辛沐抿了抿嘴,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其實,好幾回了。”
時敘知道寧驊打小身體不好,他也懷疑過寧驊是得了什麼病,不過,他萬萬沒想過寧驊的情況竟然差到這種地步。時敘盯著辛沐,不理解地問:“怎麼會這樣?醫生沒辦法嗎?”
辛沐領著時敘拐向左邊的走廊,他麵色沉鬱:“王宮的醫生,外麵的醫生,都無能為力。”
“恕我冒昧,”時敘沉默半晌,終於忍不住發問,“寧驊得了很嚴重的病嗎?”
辛沐垂下眼,老實道:“我不能說。”
時敘張了張嘴,沒有再問,既然辛沐不說,那多半是寧驊或卓忻授意的,與其逼問難為辛沐,倒不如直接去問這兩個人。
“到了。”辛沐說著,推開小廳的門,請時敘進去,“請您在此稍等,卓忻殿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他一到便會來見您。請您允許我先行退下。”
時敘笑了笑:“好的。”
辛沐走後,時敘走到黑色的長沙發邊坐下,小廳裏的仆人立馬給時敘倒好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花果茶,恭敬地端到時敘的手邊。
時敘接了茶杯,溫文地說了句“謝謝”,而那名仆人確定時敘沒有其他吩咐之後,就默默退回到小廳的角落。時敘揭開杯蓋,濃鬱的香味立時撲鼻而來,他喝了一口茶,甘甜與澀苦同時纏繞上他的舌尖,並緩慢地爬向舌根。
時敘打量著這間顯然是專用作會客的小廳,他看過腳下柔軟厚實的地毯、鬼臉紋路的黃花梨茶幾、深淺色彩互相映襯的插花和頭頂巨大的水晶吊燈,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與大門相對的正前方,那裏除了一個用於裝飾的仿古壁爐和金屬鍾之外,還高高地掛著一幅濃墨重彩的抽象油畫。
那幅畫沒有具體的人物或物件,隻有大片大片錯雜的顏色,組合在一起不見一點美感,隻顯出十足的古怪與壓抑。
時敘又喝了一口茶。
不多時,就像辛沐說的那般,卓忻倉促地趕了回來。
卓忻“砰”的一聲推開小廳的門,大步走入,他脫了外套順手搭在沙發背上,一屁股坐進沙發裏。時敘站起身,道了一句“殿下”,便見卓忻擺擺手,示意他坐下別多禮。
時敘也不客氣,坐了下來。
立於角落的仆人趕緊給卓忻端來一杯茶,大約是一路跑過來的緣故,卓忻此刻猶有些氣喘,他說:“不要茶,給我白開水。”
“是。”仆人很快就換了一個裝著溫水的玻璃杯上來。
卓忻接了杯子,一下喝了大半杯,他把玻璃杯放到茶幾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寧驊一時半會兒可能醒不了,你中午留下吃飯嗎?”
“不了,我說好回時家的。”時敘停頓一下,又問,“寧驊他……是怎麼回事?”
卓忻歎道:“你也看到了,就這麼回事,他有時候受了累,便會昏睡半天,總之會醒來的。”
“我是問,寧驊為什麼會這樣。”時敘注視著卓忻的雙眼,他覺得卓忻是在裝傻。
卓忻仍然歎氣:“這還是讓寧驊親自告訴你比較好吧。”
時敘越發感到卓忻瞞了他很多事情,他有些不滿,可另一方麵,卓忻說的沒錯,假如寧驊真的生了病,卻從不願開口提起,那由卓忻替寧驊說出來的確不合適,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去問寧驊本人。
然而,寧驊還未醒來,時敘想問也問不到。
這個問題隻好到此算了。時敘轉頭看了看站在角落裏存在感低微的仆人,又回過頭看向卓忻,麵帶詢問之色,卓忻知道時敘的意思,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用擔心,此人可以信任。
時敘放下心來,他轉動著自己衣服上的第三顆紐扣,換了個問題:“今天,是你叫寧驊到出入境關卡來的?”
卓忻連連搖頭:“不是。我明知他經不起折騰,哪裏會要他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先前將王室的通行卡給你,以為是萬無一失了,沒有想到還會出事,若我料到今天之事,一定會自己過去,不會讓寧驊跑這一趟。”
時敘食指一跳一跳,輕叩沙發邊沿,道:“你和寧驊為什麼要幫反抗軍?尤其是你……”
卓忻略微頓了頓,他放鬆般地向後一一靠,大大方方地解釋道:“你知道景淵少將借了寧驊表哥季紀的身份吧?你倒不用感謝寧驊,因為寧驊的雌父本就是當初雌蟲反抗軍的一員,如今他雌父已死,寧驊隻是代他雌父完成當日之心願罷了。”
“至於我,我在你大婚那日說過些什麼話,時敘哥哥全沒記住嗎?”卓忻半是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時敘自然記得,那一天,在婚禮開始之前,卓忻曾來到他的房間,對他說“就算以後我代表王室與其他家族聯姻了,隻要發生利益衝突,我永遠站在你這邊”。隻是卓忻終歸是蟲族的王子,或許各個家族之間出現矛盾的時候,卓忻會毫不遲疑地選擇時敘,但當王室與時家發生衝突之時,時敘不可能指望卓忻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