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則將自己的視線從他幽藍的魚尾上挪開，向前看去。
行了約莫五六分鍾，通過七拐八彎的幽暗隧道，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個猶如鳥獸巢穴的地方。
與其說是巢穴，不如以藏寶庫形容更為妥當。因為這個洞穴的地麵上堆滿了金銀珠寶，映得整個巢穴熠熠生輝，猶如巨龍的寶窟。
阿琉斯低垂著眼瞼去看懷裏的人類男孩，發現他正目光訝然地望著地麵堆積如山的寶藏，便隨意地擺動了一下魚尾，勾起一串價值連城的寶物送到他的眼前。
葉則被突然伸到眼前的兩葉翼狀尾鰭吸引了注意力，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卻聽到阿琉斯喉間發出了古怪的音節。
“嗯？”他望向人魚，有些困惑地問道：“阿琉斯，你想說什麼？”
阿琉斯目光專注地凝視著葉則，一雙幽黑的眼睛深邃如夜空。
借著洞穴內的光亮，葉則終於看清了他的形貌。
他的身體高大而精壯，一頭長及腰臀的銀色長發披散在背後，豎起的耳鰭線條鋒銳，外端呈半透明狀。
視線往下掃去，葉則發現阿琉斯抱著自己的一雙手臂自肘部到上臂部位皆生有臂鰭，蹼爪的五指指縫以半透明蹼膜相連，指甲尖銳彎曲，甲蓋呈現出冷藍色。而他的腰臀下方兩側各有一片三角翼狀的臀鰭，流線型的魚尾十分修長，約莫兩米，覆蓋其上的鱗片是近乎黑色的幽藍。魚尾末端是兩葉鋒銳似刀的翼狀尾鰭，上麵生有倒刺，一看便讓人覺得危險至極。
他所有的體征無不昭示著他是海洋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就連成群結隊的大白鯊麵對他也要聞風而逃！
“阿阿……阿，”阿琉斯張了張嘴，一口尖銳森白的牙齒露出，半晌終於吐出了一個名字，“……阿則。”
葉則微微一怔，隨即笑著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說道：“沒錯，你學得真快。”
這家夥大概是聽到葉軒這麼喊他了，就依葫蘆畫瓢地喊。
阿琉斯深深看了葉則一眼，將他輕輕放在了地麵上。
雙腳甫一踩上實物，葉則兩腿就是一軟，連忙扶住阿琉斯的魚尾保持身體平衡。
阿琉斯一邊伸出蹼爪勾住他的衣領，免得他摔倒，一邊擺動著兩片尾鰭，掃了一堆奇珍異寶推到了他的麵前。
“……”葉則眨了眨眼，仰頭望著他問道：“全都給我？”
阿琉斯點了點頭，陰鬱深邃的眉目間似有隱約笑意。
這下葉則可以肯定他聽得懂人類的語言，至少對於理解華夏語沒有什麼問題。
他忍不住笑道：“阿琉斯，謝謝你。”
阿琉斯歪了歪腦袋，忽然用蹼爪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他雖然尚且不會用人類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但肢體語言卻是用得有模有樣。索要親吻的模樣，讓他那張冷峻的臉看起來竟然多了幾分可愛。
“要我親親你嗎？”葉則忍俊不禁道：“可是，你這麼高我親不到啊。”
他的這具身體年方八歲，身高才一米三五，嬌小玲瓏得很。可阿琉斯光是魚尾就有兩米長，盤卷起來依然比他高出許多，立在他麵前一股泰山壓頂的威勢撲麵而來。
阿琉斯咧嘴笑了笑，伸出寬大的蹼爪穿過他的腋下將他一抱而起，眼也不眨地看著他。
葉則從善如流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說道：“這一下是謝謝你救了我。”
又親一下，解釋道：“這一下是謝謝你願意把自己的寶藏分享給我。”
阿琉斯半寐著眼睛看他，似乎十分享受被他親吻依賴。
還禮之後，葉則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脖子上，腦袋靠在他潮濕冰涼的胸膛上，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折騰了大半天，生死徘徊間的驚險刺激讓他幼小的身體感到非常疲倦。他昏昏欲睡地閉上了眼，呼嘯的海風從上方的洞口灌入，嗚嗚回響在耳際，像是一支韻律悠長的安眠曲。
沒過一會兒，葉則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阿琉斯蛇行在巢穴內，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張幹燥的地毯。他動作緩慢輕柔地躺了上去，唯恐驚醒懷裏的人類男孩。
事實上，對於人魚而言，離開海水太久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不知為何，阿琉斯覺得自己為了這個年幼的人類，什麼都願意去做。
——隻要他能夠感到快樂。
*****
半夢半醒間，葉則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燃燒。身旁恰好有一坨大冰塊，他忍不住一個勁兒地蹭大冰塊，滾燙的臉頰貼在大冰塊上降溫。
但沒過一會兒，他又覺得冷得不行，整個人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之前還倍受青睞的大冰塊立刻就被徹底打入冷宮。他想要踹開這坨大冰塊，但是怎麼都擺脫不了，心裏忍不住怒火上漲，驀然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一束天光從洞穴上方照射進來，一夜已經過去了。
葉則頭暈腦脹，眼前金星直冒，鼻腔堵塞得厲害。
他意識到自己正在發高燒，如果再不降溫，可能就要燒傻了。身上的衣服仍然非常潮濕，昨夜過於困倦，居然連衣服都忘了脫下來。
不過，就算脫下來，似乎也沒有幹燥的新衣可以替換。
在他思維發散的時候，阿琉斯焦急的麵容映入眼中，一下子驚醒了他。
“阿則，”人魚已經能將這個名字流利地說出口來，他將自己冰涼的蹼爪覆蓋在葉則燙得驚人的額頭上，試圖給他降溫，嘴裏不知所措地喊著他的名字，“阿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