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落而知秋,葉落盡而冬來。
暗夜森林的冬天會一直下雪,直到三月才會停。
這裏是這片森林裏為數不多的一小塊空地,背靠小丘,麵朝林海。
這塊空地上有一個簡陋的小木屋,木屋前有一個火盆,微弱的火光在寒風中搖曳。
一個男子推開房門,呼嘯的風雪差點將他吹倒在地,他頂著風雪一步一步的走著,向著山坡。
這條路他很熟悉,幾乎每天都要走一遍,從不間斷。
小丘之上,有一片平整的土地,上麵鋪著青藤,青藤之上,有一塊墓碑,上書:好兄弟陳美麗之墓,立碑人上官飛羽
墓碑上蓋了一層厚厚的雪,飛羽每天都要打掃。
暗夜森林的冬天永遠在下雪。
在墓碑旁席地而坐,飛羽拿出兩個海碗,和一壺烈酒,倒滿,舉起海碗,碗到嘴邊又放了下來。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有些泛黃。緩緩的打開,有一段文字:
飛羽老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老哥我可能已經駕鶴西遊了,別不服氣,老哥就是比你年齡大,你就得叫哥。還有啊,你不要怪她,是我讓他晚點給你的。之前咱們也沒有好好的在一起喝過酒,你總是不勝酒力,這你得練練,像老哥一樣,老爺們怎麼能不喝酒呢,對不?最近這些時間啊,老哥總是在想咱剛出西河村,剛進軍營的時候,雖然總被欺負倒也過的自在,自從你被抓進黑牢的時候老哥就一直想把你搞出來,但老哥能力有限不是,所以別怪老哥讓你在裏麵待了那麼久,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靈兒她是個好姑娘,好好對人家,我看的出來,她對你挺有意思的,你這小子從西河村出來的時候就有這毛病,見著喜歡的小姑娘說話就支支吾吾。你這是毛病知道不?要是老哥有個能看上眼的那早就下手了,不過要怪就怪老哥太瀟灑,凡塵女子那實在是入不了法眼啊。我死了之後,你也不用太難過,給我立塊牌,搭個窩,讓俺有個地兒待著就行,最好再給俺搞個小媳婦啥的,我看上次咱去那個什麼森林就挺好,正好還是靈兒的家,順便給你創造點機會,那要是成了,你可得好好感謝老哥,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看著你們恩恩愛愛了,不過也好,省的看著心裏堵得慌。好了,最後交代你個事啊,以後有機會了就替老哥辦了,老哥是沒機會了。這俺爹住在咱西河村東邊,你到那提咱西河獵王的名號就能知道哪個是俺爹了,你讓他少喝點酒,他老了,不行了,不像咱小夥子了,有機會就當是替哥哥我盡個孝,另外別告訴他這件事,俺可不想讓他看不起。俺是個粗人,這可能是俺這輩子寫的最長的信了,把俺會寫的字兒都他娘的用上了。最後一句話,保重吧。
這封信他看了不止一遍,雖然寫的風輕雲淡,但是他的愧疚之感卻並未有絲毫減少。
“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飛羽的語氣很平淡,卻很堅定。
“來,讓兄弟敬你一碗,幹了”他舉起一碗酒平穩的灑在墓碑前,隨後把自己手中的一大碗酒一飲而盡。
自從逃出軍營以來,便和靈兒逃進了這暗夜森林,森林外的官兵整天四處搜尋,他很擔心會連累到奶奶的安危,後來靈兒去西河村幫飛羽暗中調查,卻發現他的奶奶在飛羽走後不久便去世了。飛羽心中感傷,但臉上已了無痕跡,他曾經不斷的問自己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卻始終沒有答案。
飛羽靠在墓碑上,拿著酒壺,胡茬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兩鬢有些微白,但儀表依舊很整潔,眼神依舊很鋒銳。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物是,而人非。
飛羽不停地喝著酒,有些暈暈的。
“飛羽,冷啊”
飛羽心中一緊,他好像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四下望去,卻空無一人。
“酒喝的太多了嗎”飛羽心想。
“飛羽,你他娘的聽到我說話沒有,冷啊”
這回可真嚇了他一大跳,這不是陳美麗的聲音嗎,這咋不見人呢。
飛羽趕緊脫下獸皮大衣披在了陳美麗的墓碑上,這樣他似乎心裏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