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鳥,金鳥。
這竟勾起了星群的無限好奇之心。
那是一隻很美麗的鳥兒吧,或是一種很珍稀的寶物?
晚餐之後,星群尋思著,大師兄他們尋找金鳥做什麼呢?看著他們那般神秘古怪的形色,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呢?是了,聽說他們幾個人最是饞嘴,經常在山中偷偷獵食野味,是不是這金鳥也是他們下一步的捕獵對象呢?哼!等著吧,我要親手抓住他們的罪證,然後讓大師尊狠狠的懲罰他們的貪嘴。誰讓大師兄平常對我那麼凶呢!
星群凝望著燈火,思緒搖曳。朦朧之中,燈光閃閃,那金黃的光暈中間仿佛凝聚一粒耀眼的光點,漸漸幻化成一隻金色小鳥的燦影!燈光愈加璀璨,那金輝斑斕的小鳥站在燈火輝煌的光弧之中,就像居住在太陽中心的金烏鳥,美麗而神聖。星群驚喜萬分,不覺伸手輕輕撲向金鳥,忽然燈火一晃,光影搖曳,金鳥一躍飛出······
星群撲門而出,飛身去追,金鳥飛過重重殿閣,他轉過殿閣;金鳥落在交錯的簷角,他攀上簷角;金鳥又穿過山石,寒池,飛進一帶樹林。星群穿越山石、寒池,鑽進黑黝黝的樹林,四顧岑寂,滿目荒寒,卻哪裏還有金鳥的影子?
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在野煙漠漠的林中輾轉回顧,四處彷徨。正在心灰意落之時,忽然撲棱一聲,那隻金鳥自林深處飛出,落在星群的肩頭。星群輕輕伸開手掌,小心翼翼地將金鳥捧在手心,像是雙手奉著一顆光明的火種,心生無限珍重與虔誠。
金鳥輕輕飛離星群的掌心,旋繞著他周身飛舞,一弧弧炫麗的金光纏繞著他,像是把他編織在幸運的夢裏。然後金鳥飛向前方,引導他走向林木深處,像是一盞指路的明燈,散發出的金色光芒照亮了斑駁荒林。一路上好像有無數隻大眼睛隱匿在昏暗的夜色與參差的樹影間,或遠或近地悄悄觀望著他們,那麼大那麼圓的眼睛,不像是人的眼睛,卻像是······鳥的眼睛!
走到人跡罕至處,暗夜中,一隻隻眼睛漸漸向他靠近、聚攏而來,在夜霧中顯現巨大的鳥的輪廓!天啊,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這麼大的鳥兒,彙集成群,黑壓壓的一片,擠動蕭瑟的林木,將星群和金鳥圍在核心。這些鳥兒們羽色黃褐,斑紋青灰,體形比星群還要高大,但皆無凶猛之態,相反還顯得極其呆笨可愛。星群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奇觀,恍若置身夢中。
突然鳥群中發出一聲陰涼的冷笑,但見一張巨大的羅網已悄無聲息地迅速向星群頭頂布下,四方圍攏來的“巨鳥們”紛紛脫掉披在身上的羽衣,露出一張張陰險的笑臉!
為首的那隻“鳥”便是大師兄端正!但見他扔掉鳥衣,喝令一聲“上!”身後眾人早已迅速拉起一張金絲大網,朝著星群和金鳥當頭罩下!
但聽一聲尖銳的嘶鳴,金鳥在洶湧撲至的人影中奮力掙飛,星群撲身而出,意欲抵擋一隻隻抓向金鳥的魔手,怎奈勢單力薄,一下子被端正推倒在地。
星群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哀聲哭求著眾人放過金鳥,卻沒有人理他。眼見那竭力掙紮的金鳥馬上便遭生擒之厄,突然發一聲刺耳尖鳴,雙翅衍射出灼人金光,振飛而起,衝破羅網遠遠飛去!
星群顧不得擦去淚水,望著飛遠的金鳥,心中呼喊著:金鳥,你飛吧,飛吧!飛向屬於你的廣闊,飛向屬於你的高遠,就請你那麼自由自在地飛翔!
端正急忙率眾人追出樹林,迅速消散的無影無蹤。隻留星群呆呆地孤立空林,悵然望著金鳥消失的方向,夜空中隻飄曳著幾片金色的羽毛,隨風搖落。他知道金鳥永不再來······
星群被自己的哭聲驚醒,他抬起頭來,木桌上那盞金色燈華照耀著他布滿淚痕的臉龐,窗外蕭蕭樹影搖曳,輕輕刷動著時間的轉輪,而在他腳下,不知何時書籍已散落了一地。
原來隻是幻夢一場。星群心想,世間也許並不存在這樣一隻金鳥,端正師兄他們也沒有夢中這樣邪惡,然而當自己麵對那麼強大於我的力量時卻如此弱小無依,無能為力,那卻是真的。就像他不能保護一隻柔弱的小鳥,甚至不能在雪熊麵前保護自己。
若想自身強大,隻有借助幻術的力量。也許這奇夢是神諭般的啟示,他終會變得強大,夢中的金鳥終會照亮他的前路,指引美好的未來。他決定先隱藏起關於金鳥的秘密,天一亮就去麵見大師尊。晨鍾已行將敲響,星群望一望窗外,起身迎接黎明。
鐵灰色的夜空下白雪覆蓋著群山。
輝煌的大殿內,典藏高居首座,典幽、典白、典相、典元、典儀分坐在中首和下首。他們麵色莊嚴,神祭大禮之前的安排部署必不可少,有時一個細微的疏忽就會導致整個盛大典禮的落敗。
典藏望著典幽典白等人,這些昔日的同門師兄弟,如今他們都已是聖湖山的元老和護法,執掌一麵,是自己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可不知為何,他們的麵色所呈現出的陰鬱,和殿外的夜色一樣濃重。
原來每年神祭之時,遠在王城的大幻術師藍唐必親自到場主持獻禮。藍唐是北溟王朝元老院的首座,代表著王室的威儀前來朝賀,以祈國泰民安。從另一個層麵來說,藍唐與典藏私交甚厚,典藏在北方宗派的雄厚勢力完全依靠著朝中位高權重的藍唐支持,而藍唐在朝在野也都需要培植強大的黨羽和派係力量,以輔助其鞏固權力地位。所以藍唐前來星門主持神祭,二者於公於私都相得益彰。然而今年神祭之日,王城早來了傳報,藍唐未能前來主持,由王朝祭司宗匡前來代為主持祭典。這本沒有什麼不妥,然而典藏卻心存憂慮。因為王城中關係著藍唐的一點風吹草動的變化,都或許牽動著聖湖山的興衰。況且,他早有所聞,那祭司宗匡不僅為人高深莫測,來曆神秘,而且是元老院藍唐的頭號政敵。他此次前來隻怕對星門不利。
眾人計議到深夜,最終部署已臻完美,以免有所紕漏為那即將到來的祭司大人以可乘之機。典藏命弟子呈來美酒,精美的玻璃杯內盛著琥珀色的酒漿,在燭光下燦爛非凡。典藏高舉酒杯,禱祝神祭大典能夠圓滿成功,造福北溟。眾人一飲而盡,然後各自告退。
最後典白留在了大殿上,不肯離去。他望著師兄的眼睛,冷靜道:“您的眼睛無法掩飾您此時心底的不安。師兄,請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典藏麵現憂色,端著酒杯肅聲道:“我隻是預感,將有大事發生!”
典白麵色肅道:“什麼大事?”
典藏若有所思地搖首:“惟覺來勢強大,難以判定·····”
典白安慰師兄道:“師兄莫疑。也許是神祭儀典太過重大,師兄又連日操勞,所以心神難安。況且,我們聖湖山主持祭典多年,曆來未有出現紕漏。師兄不必多慮。”
典藏沉聲道:“但怕強仇來覓,小人旁伺!福禍難料,暗箭難防·····”
典白道:“師兄莫憂。我們俱已安排妥當,隻怕那些宵小不敢來擾。但有不測,我們師兄弟相守相隨,生死同心,還有什麼可畏懼的!”
典藏點點頭,道:“還有兩天就是神祭大典,明日那祭司宗匡便已抵達這裏,你我見機行事罷。”
隨後又特別叮囑典白道:“這兩天命人看管好星群,絕不能讓王城的人見到他······”
說罷揮揮手示意他回去休息。典白俯首告退。
空殿孤光,典藏愁眉深鎖,心頭憂慮鬱鬱難去。究竟該會是怎樣的事情發生,令他枯井一樣的內心泛起驚瀾,如此不安?他孤立空殿,長燈照影,漫漫一夜。
翌日,當星群走進大殿時,看見燈火未熄,大師尊站在殿中,凝立如木。
“大師尊一夜未睡麼?”星群看到典藏師尊形態疲倦,以為師尊一夜未眠,卻不知他在這空殿之上站立了一夜。典藏常常徹夜不眠,不知是恐懼午夜噩夢還是喜歡雪山夜色,總愛一個人徹夜長立殿中或是枯坐殿頂,孤守到天明,其心無人能懂。
“星群,你不在關禁閉,跑到這來有什麼事麼?”
“大師尊,我要學習幻術!”
典藏望著星群眸中閃爍的光芒,道:“為什麼要學習幻術?”
“您不相信我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幻術師嗎?”
殿堂靜靜地,星群接著問道:“難道您不想讓我成為一個優秀的幻術師麼?”
典藏道:“我相信。可是成為一個出色的幻術師,並不一定就會是一個優秀的人。”
星群問道:“可是,為什麼?”
典藏避開星群疑惑的眼睛,轉過身去,語聲幽涼:“因為學會了幻術就學會了傷害。”
“可是,我學習幻術明明是為了避免傷害的!”
星群委屈地望著典藏,“我不明白。”
“你去找其他幾位師叔伯吧,也許他們會告訴你答案。”
星群心想:典白師叔崇尚法度,為人嚴苛;典幽師伯沉迷玄學,瘋瘋癲癲。於是決定避開他們二人,向其他幾位師叔請教。
典相正坐在塔樓的頂上研究一幅巨大的地圖。他看見星群走來,高興地邀他同賞,一邊指引經緯,手勢縱橫開闔,一邊詳釋深解,仿佛那紙麵上的山脈、河流、平原、穀地俱在他指點下緩緩流動、漂移,那些密集的線條以及各種顏色的地理表征在平麵上呈現出的奇特形態,在星群眼中彙聚成繚繞的雲絲。
典相道:“這是‘雲圖’,是我搜集到的最全麵的地理圖誌,你看這上麵的山川地脈,多像人體上密布的經絡,又多像是世界的路徑。四極八荒、列國版圖,皆囊括其中。你看這一片白色的地帶是我們北溟,蒞北極而遠四夷;這一片是沒有冰雪的地方,他離我們是那樣遙遠。這其中是鯨王族,一個強盛霸道的國家;這是藍山,一個優美的民族,和鯨王毗鄰而居,如在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