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愛倫·坡

靠近年終,天越發黑暗起來,烏雲壓頂。我就在這樣的一天,騎著馬在鄉村公路上前行著。夜幕降臨時,厄舍莊園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在莊園旁邊的寂靜昏暗的湖邊下馬。湖水映出莊園及其四周樹木的倒影,黑乎乎一片。倒影中有些東西使我感到害怕,盡管我說不清那是什麼。

我仰起臉,看了看這座老房子,房子是由石頭砌成的。房子的正麵好像有一道裂縫,從牆頂向下一直延伸到水邊,消失在黑色的湖水中。

我這次來,主要是衝著我兒時的夥伴羅德裏·厄舍來的,我們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見麵了,他的情況我也所知不多。但是,他最近給我寫了封信,要我到這裏來。我的朋友會見我的那個房間黑漆漆的,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巨大變化。他病懨懨的,而且目光中透露出一種狂亂的神情。他神色慌張,常常忙活一陣,隨後便突然安靜下來。他對我說,他患了一種無法治愈的疾病。

依我看,最為嚴重的是,他充滿了恐懼,甚至對房子也表現出一種不可抑製的恐懼。他認為,在某種程度上這座房子主宰了他的思想。恐懼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所有的事情中,他最怕的就是死。他說,他的妹妹梅德琳快要死了,他將成為他家裏最後一個人了。他害怕在她離世後孤獨地死去。

梅德琳也住在這座房子裏,但在她死之前,我與她僅僅見過一麵,話也未曾說過,那時我看到她慢慢地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在厄舍告訴我他妹妹死亡的有關情況之前,我們一直在研究一本很怪異的書,這本書是在某個被遺忘的教堂發現的。書上講述了一種叫做“守望死者”的習俗。

在梅德琳死後的一天,厄舍突然告訴我,他不準備即刻埋葬他妹妹。也許由於神經錯亂,他打算親自守望死者!不過,他對自己作出的決定給我說了兩條充足的理由:首先她被埋葬的地方距離很遠;其次,她的病非同尋常,大夫可能會在她下葬之前尋問有關問題。於是,我和厄舍將她的遺體抬到了樓下的一個小房間裏。她穿著雪白的長禮服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鎖上門後,我和厄舍轉身離去了。

從此,我的朋友越發變得古怪了。他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帶著恐懼。我也變得恐懼起來。甚至整座房子都使我心驚肉跳。

一周的時間轉眼過去了,有一天夜裏,突然狂風大作,令人毛骨悚然。但風停時,我卻仍能聽到那聲音。我也弄不清那聲音是哪裏發出來的,但我心裏很害怕。

在這個狂風肆虐的夜裏,厄舍敲開了我的房門。“你沒看到它吧?”他問我。他打開窗戶,風呼地卷了進來。他野人似地仰望著夜空。他似乎看到了我無法看到的東西。

“快把窗戶關上吧!”我說,“天氣太冷。這有一本書,我讀給你聽,讓我們一塊兒來度過這個恐怖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