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PK(1)(1 / 3)

A

球場是一片綠色的海洋,色澤光鮮的草坪被燈光照亮。傷停補時的時間就像砂山被風漸漸侵蝕一般,一點一點地減少,眼看就要完全消失。觀眾們屏息靜氣,唯有視線移動時會響起聲音。

忽然波濤翻騰,猶如紡錘形的魚緊貼著水麵穿過一般,足球搖動著,飛向了草坪右側。

小津奔跑著插入,抬腿用右腳接到球的瞬間,體育場裏五萬觀眾的聲音震撼了地麵。那已經稱不上是聲音了,而該喚之以無言的呐喊。邊裁沒有舉旗。

就在幾秒前,他們還在爭奪伊拉克隊開出的角球。比賽結束的哨聲何時會響起?就要響了嗎?已經響了嗎?每一個觀眾都惴惴不安。亞洲預選賽賽區一片混戰,四個國家都還有可能在最終賽上獲得世界杯的出線權。如果沒有獲勝,日本就無法出線。

“就隻能到這裏了。”就在觀戰的日本人鬱悶地流露出這樣的想法時,球傳給了小津。也難怪那卡塔爾體育館會被興奮之情籠罩。

席位為出色之人而備。

盡管在這場比賽中失誤不斷,小津卻仍舊是日本國家隊的重中之重,是日本隊無法放棄的球員。

伊拉克的防守陣容連同守門員共有四人。身材高大的後衛迅速向小津逼近。

小津用右腳背輕撥了一下球,後衛的身體自然也往相同方向移動。與此同時,小津卻先行跨到球前,往後伸出右腳,用腳尖部位碰到了球,球在他的身後朝左滾去。後衛被在小津身後橫向移動的足球虛晃了一下,失去了平衡。正要重整姿勢時,小津已經從他身邊穿過,朝著球門方向筆直地奔去。歡呼聲如炸彈裂開般再度響起。

另一名後衛慌忙趕來。小津把球往左一挑,又一次改變了角度。後衛的視線緊跟著球,身體也隨之傾斜。小津立刻趕到右側,以一個小角度轉換了方向。後衛腳下一滑,倒在地上。無窮無盡的巨大歡呼聲翻騰起綠色的海洋,每一聲都在球場上掀起浪頭。

小津和門將形成一對一對峙。他把腳邊的足球輕輕往右一撥,右腳跨前又立刻踢向左側。守門員完全失去了重心,應該說他隻是被小津誘導,並非主觀失誤。但事實是,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津擺出射門姿勢,卻沒法站起身。

麵對空門,小津隻要把球踢進眼前的球網就好。

但這時,他倒下了。

從背後飛鏟而來的後衛猛地撞上了小津的腿。他先是身子後仰,之後又往前摔倒,手撐在了草坪上。

怒吼聲從觀眾席湧入球場。

小津的手牢牢地扒在地麵上,像是為了避免被草坪之海完全淹沒一般。有好一會兒,他就保持著臥倒的姿勢沒有動。

綠色的——但並不是淤泥的那種綠——美麗水麵。

刺耳的主裁哨聲傳來,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看不見的巨大絲綢生生撕裂一般。裁判掏出紅牌,轉向伊拉克後衛。觀眾席上爆發出喊聲,綠色的草坪之海如蛇腹般翻騰起伏。點球[1]。

B

“爸爸有個朋友叫次郎。”父親說。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個正讀幼兒園的兒子,“次郎一個勁兒地玩遊戲,結果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哦。”

“他怎麼了?”

“他遊戲玩得太多,眼睛裏都是遊戲的顏色。”

“眼睛裏有顏色……”孩子們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這麼一來,他看天空是藍的,看大海就是黃的了。”

“真嚇人。”

“是啊,可嚇人了。”

兩個幼兒園小孩慌忙拋開手裏的便攜式遊戲機,揉了揉眼睛。然後看著對方的臉確認著:“眼睛怎麼樣?”“還好好的是黑色的嗎?”

父親從孩子們誕生起,就喜歡用捏造次郎的恐怖經曆來教育他們。

“次郎一直玩媽媽的縫紉機,結果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哦。他的手指被縫起來,食指和中指連在一起了。為了把它們分開,還動了手術,可嚇人了。因為麻醉沒起作用,據說痛得飛起來了哦。”威脅過後,孩子們就再也不敢靠近縫紉機了。

還有一天,他對著總是在看電視的兒子這麼說:“次郎看電視節目看得太多,結果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哦。他被吸到了電視裏麵!電視的那一邊一片漆黑,連聲音都聽不見。漆黑一片哦。他就這麼去了電視機裏。”

“次郎因為嘴巴裏叼著牙刷跑來跑去,摔了一跤後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啊。牙刷刺過喉嚨,從脖子後麵突出來了。”

兒子們很同情次郎。他的脖子上有突出的牙刷頭,手指上有被縫紉機縫過的疤,還順帶被吸到了電視機之國。真是受難之王。“哥哥,我們不是次郎真是太好了。”“嗯,真是太好了。”兄弟倆表情嚴肅地互相說道。

C

電梯裏,除了他們兩人再無他人。“十四點要聽佐藤課長解釋有關都市計劃法的修正方案,而在那之前,預定要乘公務車去博物館與飯田氏會麵。”秘書官操作著平板電腦,確認了日程表後,又報告道,“還有,後援會會長的長子後天結婚,已為此安排了賀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