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伊沙爾夫人沒有打理店鋪的經驗。她感覺自己並不像一個老板,幸好員工都很誠實,費提索瓦也很可靠。不過現在的日子還是很難熬,至於未來,她根本不敢想——古伊沙爾夫人經常會感到絕望。
科馬洛夫斯基經常來看他們。在從製衣店去公寓的路上,他總是會故意嚇那些衣著時尚的女人們,以至於那些女人都躲到屏風後麵來避開他那模棱兩可的玩笑,而女裁縫們通常會不滿地叫上幾句:“哦,尊貴的先生來了。”又或是:“好色之徒!”“婦女殺手!”
更讓人討厭的是科馬洛夫斯基的鬥牛犬傑克。有時他牽著狗出來,可那隻狗會猛的一拉,科馬洛夫斯基就隻能跌跌撞撞地跟在狗的身後,好似被導盲的盲人一樣。
一個春日,傑克在拉拉的腿上咬了一口,還撕爛了她的長腿襪。“我要把那隻該死的狗宰了。”奧莉婭在拉拉耳邊輕聲叫著。“沒錯,那隻狗真的好討厭,不過你怎麼能那樣做呢?傻瓜!”“噓,別講這麼大聲。那些複活節彩蛋你知道吧——就是放在你媽媽梳妝台上的那些……”“嗯,我知道,那是玻璃和大理石做的。”
“就是那個。你靠過來,我小聲跟你說。你把那些彩蛋拿過來,然後塗上一點豬油——那隻貪婪的狗肯定會將它們一口吞進嘴裏,到時看噎不噎死它。可惡的狗,看我怎麼收拾它。”
拉拉聽著笑了起來。她有些羨慕奧莉婭,盡管奧莉婭打小過著貧窮的生活,隻能替別人幹活,但這樣的孩子會早熟一些。可她自己,哎,既沒有人寵愛,又這麼天真!傑克,彩蛋,哦,她是怎麼想到這個主意的?拉拉在心裏想,“難道我的命運就是要在一旁看著,還要將這些事都藏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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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他的——該怎麼說呢……他是媽媽的……總之是不好的詞,我說不出口。可他為什麼要那樣看我?畢竟,我也是媽媽的女兒呀。”
拉拉才十六歲多一點,但她發育得很好。大家都以為她至少有十八歲了。拉拉很善良,容易與人相處,長得也漂亮。
拉拉跟羅迪亞早已明白,天上是不會掉餡兒餅的,想要的東西隻能自己去爭取。跟其他養尊處優懶散成性的孩子不一樣,他們沒有工夫當不成熟的好奇寶寶,也不關心那些跟實際生活不相關的問題。拉拉是這世界上最純潔的姑娘。
這兩兄妹明白每件事自有其價值,並且也珍惜自己擁有的東西。如果你不斷努力做到最好,別人自然不能輕視你。拉拉在學校的成績很好,這並不是因為她有多麼愛念書,而是因為隻有成績最好的學生才有機會拿獎學金。她做家務也是一把好手,還時不時地去製衣店幫工,替她母親打打下手。拉拉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某種低調的優雅,而她所有的特征——聲音、體態、姿勢、灰色的眼睛和金黃的頭發——都自成一體,相得益彰。
那是七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天。節假日的時候,你總能在床上睡久一點兒。拉拉當時就平躺在床上,雙手自然地托在腦後。
製衣店裏一片寂靜。臨街的窗子是打開的。拉拉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車輪的響動,那聲音由遠至近,又由近拉遠。“我要再睡一會兒。”她在心裏暗忖。城市的喧嘩好似搖籃曲,伴她入眠。
拉拉感覺躺在床上的自己成了兩個點——突出的左肩和右邊的大腳趾。其他的東西似乎也和自己融為了一體,靈魂與軀幹相融相合,飄向未來。
“我得睡著。”拉拉想。她在腦海中想象科齊馬科大街的美好——漂亮精致的馬車,玻璃做的燈籠,還有許許多多的毛絨熊。沿著街再往前走,就能看到騎兵在明納斯基軍營表演,他們圍成一個圈,時而闊步,時而慢跑,被保姆牽著的孩子們則透過欄杆目不轉睛地看著。
拉拉想,再過去一點應該就是派特福卡大街。“天啊,拉拉,我隻不過想帶你看看我的公寓。我們住得這麼近。”科馬洛夫斯基有個朋友住在科齊馬科大街,那天剛好是那個朋友的小女兒的命名日。大人們跳舞喝酒,以示慶祝。科馬洛夫斯基邀請了母親,但母親由於身體不適,不能過去。母親說:“帶拉拉去吧。你總是讓我照顧好拉拉。那現在也換你照顧一下。”這可真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