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砒霜這是中醫的叫法,學名氧化砷,老百姓說它是信石,也不知信在何處。可能是殺人萬無一失吧。武林中又成了聞名喪膽的鶴頂紅。在工廠卻叫做白砒。這樣可能是怕有人動歪腦筋罷了。據說這玩意兒服食0.06克就能要一個成人性命。但它卻是玻璃行業最有效的高溫澄清劑。每月的消耗量數以噸計。

第一章 將錯就錯

時間 1992年

地點 滄州

德國專家克勞斯的鼻子很大,卻沒有氣歪,他氣哭了。渾濁的淚珠從藍灰色的眼睛裏滑出,滾過暗紅粗糙的臉龐,滑落在多毛的手臂上,嘴裏不停地嘟囔著誰也聽不懂的德國三字經。

翻譯李建海很激動,凡是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認為要重拍《地道戰》、《地雷戰》讓這小子演鬼子翻譯妝都不用化。在他眼中除了洋人的屁別的聲音都是聖旨。現在他手裏拿著一張揉成團扔在地上又撿起來沾滿泥水的圖紙,像個跟人上了床被賴賬的妓女,臉紅脖子粗卻又理直氣壯不停的叫喚:“這是個錯誤、這是個錯誤……”

這是個錯誤,在德國人心中,圖紙上的建築應該是一座四層高的大樓。在空中看像一本打開的書,從正麵看樓梯卻隱在書脊裏麵,不影響整體美觀和諧的現代化辦公樓。可擺在他麵前的建築四層變成了五層,從空中看不在是一本打開的書,卻像個迎風欲飛的瓦片風箏。最讓人抓狂的是所有的樓層都沒有廁所。那些不遠萬裏從德國運來的現代化抽水馬桶被安放在辦公樓西側的樹林中,一排低矮的半敞開的小房裏,除了德國人所有的中國人都知道那低矮的小房還有一個別名--豬圈。這些馬桶也完成了生命中的一次升華,迎接的對象從人的屁股變成了豬的嘴巴。雖然它們的新主人還沒有入住,但這個中西合璧、帶著中國建築工人獨特創意的建築,讓以嚴謹著稱的日耳曼人哭瞎了雙眼。

張隊長很生氣。

張強,張家屯瓦匠隊的首長,平時在村裏蓋房子,完工後找個理由不給工錢的事見多了。但弄個外國人哭著賴賬還是頭一遭,且不說德國這廝十八個月前給了他一張鬼畫符似的圖紙人就不見了,上麵的洋碼子連這操蛋翻譯都說不出個一二。投資方的香港經理天天吵吵;“張總啊,麻煩你要大幹快上,爭取早日投產拉”。可這麽大工程,一個瓦匠隊是不成的。同行是冤家,張隊長隻好放下架子拎兩瓶小叭狗(鐵獅子)酒去找趙家崗瓦匠隊的趙隊長,那趙隊長也是個爽快人,一瓶白酒下肚,胸口一拍說;兄弟的忙老哥我幫了,工錢呢,完工再說,別讓我的夥計們白受累就行。

這一年多哥倆帶領大夥辛辛苦苦,好容易建好了。到現在說蓋錯了,你娘那個*的,你說錯就錯啦?自己的工錢不給也就算了,可跟人家老趙咋交代?想到這兒張隊長瞪圓雙眼。。。。。

楊司令來了,大家都喊他楊司令,本人到底叫什麼倒也沒人關心。人長的也像個司令,高高壯壯,腆著個大肚子,跟《隋唐演義》裏的程咬金似的,沒有擺不平的事。楊司令隻說了一句:快晌午了先吃飯,用什麼事吃完飯再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幾個小時後,德國專家和張隊長搭著肩滿身酒氣一路趔趄的回來了,克勞斯學會的第一句中國話竟是;操,張隊長,幹杯。張隊長也應到;操,幹就幹,怕你個狗操的。

德國專家的職業道德在中國特色的鄉土酒文化裏瓦解冰消了。據說李翻譯事後抱怨;那天我被下藥了,睡了兩天三夜。如果我在的話決不讓克勞斯先生在驗收報告上簽字,那圖紙他費了多少心血?可現在……哎,中國人這素質真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