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肅身中數十刀，體內熱血快要流盡。眼前的人影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他以刀支地，嘶吼道：“蒙古的兒郎們，你們都是狼神最忠實的勇士，你們不愧草原狼的稱號，為了狼的尊嚴，戰鬥吧！”
如此數聲，他的聲音漸漸低落，瞳孔渙散，氣息已絕。
見到統帥已死，蒙古士兵卻絲毫沒有退卻，反而更加勇猛。他們憑借自己最後的血性，發起最後一波攻擊。直到最後一人倒下，也沒一人投降。
大牛單膝跪在地上，呼呼喘著氣。從忠義堂到大順，這是他經曆的最慘烈的戰鬥，到現在他依舊被蒙古韃子這股血性深深震撼著。
這些已經勝利的大順士兵眼中沒有勝利的笑意，沒有作為一個勝利者的驕傲。經曆了慘烈廝殺的他們不顧身體疲倦，將自己袍澤的屍體整理好之後，又一個個將蒙古士兵的屍體細細整理起來。
城中張仲文等人派出善後軍隊來整理戰場，卻給他們一一謝絕。
此時倒在地上的屍體不再是那讓人憎恨的蒙古韃子，而是最值得尊敬的對手，是最優秀的戰士。
將屍體都聚在一起，死後的人不再有民族的區別，不再有對韃子的憎恨。他們的身體堆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小山丘。
大牛從善後的士兵手中接過一桶桶桐油，澆在這些屍體上。其他滿身鮮血的士兵也顧不得身上黏糊糊的衣服，像他一樣懷著崇敬之情，將桐油澆遍屍山。
所有人都滿臉肅穆地望著眼前燃燒的屍體，以一個軍人特有的方式為這些值得自己尊敬的對手、兄弟送行、致敬。
沒有人回避濃烈的肉體燃燒氣味，任憑濃煙飄在自己身上。
整個屍山燒了半天方才燃盡，天空忽然變得陰暗起來，毫無前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老天放佛被這人間的慘烈驚動，下起這場大雨想要洗盡人間的罪孽。場中士兵沒有一人因為這大雨的到來而離開，待大雨澆滅燃燒的大火之後，他們用鏟子將所有灰燼掃在一塊，掘起泥土將他們掩埋。
這一切進行得無聲無息，天地間隻有大雨濺在水坑裏的響聲。
所有一切處理妥當，大牛讓士兵們站成隊列，吼道：“敬禮！”他當先一膝著地，後麵士兵跟著齊刷刷地身子矮了半截，跪在地上。
這是一場樸素卻又豪華的葬禮，數萬人跪在聳立在平地上的墳丘前，為他們的對手，為他們的兄弟進行最後的壯行。沒有烈酒，沒有豪言，隻有天地間這場大雨見證著一切。
張仲文羅士敬等人站在城樓之上看著城下發生的一切，他們的神情默然而又莊嚴，挺直了脊梁注視這遠處那場大火，以特有的方式抒發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
這場葬禮終於結束，大牛來到眾人麵前，單膝跪下，道：“報大當家，大牛幸不辱命，全殲蒙古韃子。”
張仲文拍了拍他肩膀，將他扶了起來，“大牛你小子不錯，這事做得很漂亮，回去老子幫你請功。”
他嘿嘿笑道：“請功就不必了，大當家不妨讓人修葺一番那座墳墓，讓咱們的士兵都記得這次戰鬥中的熱血與精神，以告慰那些兄弟們的在天之靈。”
張仲文望了望遠方那座墳丘，道：“你小子放心，該有的功勞不會少。那座墳會讓人來修的。”
自此，襄陽城算是完全為大順所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