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在下雨天的時候撐一把傘,漫步在大雨滂沱的城市。
傘中看世界,傾瀉的大雨形成了一道哭泣的牆。雨水在冰涼的地麵上開出一朵朵銀色的薔薇。
而毀卻不喜歡下雨天,她覺得太陰沉,太壓抑。這個時候她會蜷在壁爐旁的搖椅上蓋著厚厚的毛毯捧著一本《百年孤獨》看的津津有味。
我們住在郊區的一座老別墅中,它至少有一百年的曆史了,光是看起來就又舊又破。
在毀來之前,我棲在墳地的墓碑上,烏鴉會把它最愛的腐肉丟給我一塊,我從來沒碰過。
烏鴉它曾問,你不喜歡嗎?我說我不餓。它就又問我為什麼要住在這裏?我說我在等朋友。等誰?我也不知道。
後來毀來了,她不喜歡硬邦邦又冰涼的墓碑,於是我找到了這棟老別墅。
毀是個很溫柔的人,她會拿大掃帚把屋子裏的灰塵打掃的幹幹淨淨,但她從不去碰角落裏的蜘蛛網。
她把這裏所有的窗戶都打開,讓陽光驅散屋子裏的沉悶。屋子裏放滿了她最愛的向日葵,她說陽光和向日葵會讓人有好心情。
有一天晚上一群孩子來這裏探險,我和毀繞有興趣地看他們在我們的家裏大呼小叫,一驚一乍。
孩子們並沒有看到想象中不得了的魔鬼,也沒有看到拄著骨頭拐杖的老爺爺。
他們失望地走下了樓梯,我惡意地動了動手指,一截斷臂從木製的樓梯中伸出,扯住了一個孩子的褲管。他們尖叫著拔腿就跑,我和毀站在陽台上對視一眼,繼而捧腹大笑。
我和毀有時也會趴在陽台上聊天,她的話不多,總是我在嘰喳說個不停,她淺淺地笑著聽,目光卻越過山崗到很遠的地方。
我也曾問起毀是否記得生前的事,毀給一束向日葵澆了水,回答道早已忘記了。她仍是溫柔地笑著,我卻覺得她很悲傷。
直到很久以後我在這陽台上撐著欄杆望著天邊的那一抹殘陽,追憶著毀與我在一起的每一副畫麵時,才突然醒悟,那個時候,毀說的並不是不知道,而是忘記了。
隻是那時早已為時已晚,毀就像她的向日葵一樣,在特定的時間裏綻放後凋零,最終離我而去。
那個渾身是血的流浪漢蜷在地上痛苦地哀嚎,髒兮兮的手裏握著一塊石頭。他經常被別的流浪漢毆打,隻因為曾在人生輝煌的時候,大肆羞辱過那些從他麵前經過的流浪漢。
現在他落魄了,成了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人,躲在城市最陰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毀說,他是罪有應得,命運從來不會饒過誰。
我蹲下身問他是否想報仇,他咬著血流不止的唇瓣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撫過他手中的石頭,那裏多出了一塊尖銳的棱角。
我肩膀上的鬼夫科申骷髏蝶飛進了他的胸膛。一叢嬌柔的水晶蘭在他心中的荊棘叢中盛放,它腳下的腐屍散發著陣陣惡臭,那是少年時代的他麼?代表著貪的惡念之花,我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它了。
“蝴蝶的翅膀為什麼是紅色的?”
我說你猜。
“是不是因為,那是滴血的翅膀?”
我抬起頭,站在牆上的毀依然抱著一束朝氣蓬勃的向日葵,她逆著光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我聽到她說,我們都是罪惡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