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個斷頭人,每兩人一組,一前一後各推著一輛木頭車,大概有二十多輛吧。這些木頭車,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一片凹凸不平的木板,底下嵌上一個輪子,便是一輛木頭車了。
但是,那個輪子實在不像是個輪子,因為凡是輪子的,它一定要是個圓形的,而這木頭車的輪子的形狀卻是不規則的,很難描述它的形狀,但肯定不是個圓形的。因此,在斷頭人的巨力推行下,每一輛木頭車經過的道路,都不可避免會留下一條長長、深深的溝痕,那是“輪子”在地麵上無情犁下的口子。
當然,最詭異恐怖的還是,木頭車上那一顆顆還兀自顫抖、血淋淋的異獸心髒。香兒估計了一下,一輛木頭車大概載有一百顆心髒。那麼,二十多輛木頭車上的異獸心髒,竟有兩千多顆!這是怎樣的屠戮?斷頭人要如此多的異獸心髒幹什麼?
“一定是吃的?”香兒的心頭閃過這個念頭,不禁冷汗直流,嬌軀微微顫抖著。她剛剛才窺視到一個斷頭人用它的脖頸口吞食一隻三頭狼的血腥場景。
四十多輛木頭車,載著兩千多個血淋淋的心髒,浩浩蕩蕩進入了斷頭村。每一個“村民”,但凡木頭車經過,無不歡呼雀躍,仿佛它的心髒就是木頭車上的其中一個,而現在,它在迎接心髒的回歸。
香兒躲藏在最後一輛木頭車裏,密密麻麻的異獸心髒將她掩蓋住,還未凝結的血液染滿了她的身軀。她身材矮小,不仔細看的話,也是血淋淋的一片,似乎也是一顆鮮活的異獸心髒了。她透過一絲縫隙,警惕觀察著沿途的村莊景象,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危險地方。
斷頭人的村莊,也是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也許根本不能算是個村莊。入口處一塊殘舊的木牌,掛在一棵幾乎枯萎的樹上,上麵刻著幾道簡單的筆畫,看得出是一個斷頭人的形狀。好吧,至少它標明了,這裏是斷頭人的地盤。
牌坊進去,便是斷頭人的小村莊。嚴格來說,這並不能說是個村莊,充其量隻能說是斷頭人的聚集地。沒有屋舍,沒有酒肆,沒有安逸。如此看來,這當然不能算是村莊。但是,仔細觀察的話,斷頭人也有家庭。方圓不到十裏的地盤,每每三到五個斷頭人,竟如人類的一個家庭一般,生活在一起。一個又一個的家庭,彼此界限分明,互不相擾。而且,它們之間也有市場,那是它們交易的地方,那裏有三頭狼、獨角虎以及六臂猿等猛物異獸的屍體。就此而言,有群居,也有往來,勉強也算個村莊了吧。
香兒見識得太少了,她還不明白四周的斷頭人為何歡呼,但是她隱隱覺得,四十多輛木頭車上的兩千多個血淋淋的異獸心髒,跟斷頭人的歡呼一定有關係。她想到了節日。
很久以前,她曾問過叔叔“節日是什麼”,叔叔淡淡說“節日嘛?就是將大家團結在一起的日子。它不一定是喜悅,也許是悲傷,還可能是絕望後的宣泄。但是,不管如何,在這一天,大家一定會因為這是個節日而聚集在一起。”她感覺到,今天就是斷頭人的節日,而將這些斷頭人團結在一起的,一定是這兩千多個血淋淋的異獸心髒。
斷頭人的村莊並不大,當然這也不奇怪,無頭的屍體本來就不多,更別說會移動的活的屍體。
無論在哪個年代,不是疆域成就了人口,而是人口鑄造了疆域。
雖然,這不是一個浩瀚廣闊的村莊,但一定是個詭異恐怖的村莊。村莊的盡頭,或者說,村莊的核心地帶,竟然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往懸崖下俯瞰,隱隱能見到自由漂浮的朵朵白雲,還有遨遊飛翔的鵬鳥。正是:
懸崖萬丈破,
鵬鳥腳下過。
身處九天邊,
白雲半山馱。
香兒見過無數的懸崖,都是深不見底的天洞,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了。但是,眼前的懸崖,除了深不見底的天洞,還有血腥味衝天、令人作嘔的濃濃異味。它讓香兒差點當場嘔吐了出來,原本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