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失去親愛之人的人, 無論在清醒還是睡夢中, 都會渴望那個人能夠活過來, 回到自己身邊。但理智會不斷提醒自己, 那是不可能的。
當門開的一刻, 沈玉幾乎以為自己瘋了。他和另外二人一樣, 以為會看到莫名出現在墓室裏的池澤, 或者是遊蕩的僵屍。
總之千想萬想,他都沒有想到過,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人會是劉曉荷。難不成這座墓, 真的就是嚴老六那隊人去的地方嗎?
劉曉荷戴著一個黑色的口罩,見到沈玉的一刻雙眼明亮起來,緊接著流露出愕然的神色, 轉身就跑。
“曉荷!”沈玉叫著她的名字, 立刻追了上去。
墓室當中有一口很大的木箱,未經打磨上漆的木頭表麵, 布滿了眼睛一樣的花紋。木箱上麵有一根黑色的管狀物, 從石頂上穿了過去, 不知另一端連接著什麼。
從旁經過的時候, 沈玉下意識的瞄了一眼, 木箱的蓋子已經打開, 裏麵空無一物。他無心細究,隻想問問劉曉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個多月來她一直待在墓裏嗎?其他人去了哪裏?為什麼一見麵就要跑呢?
劉曉荷速度飛快, 在墓室深處一晃, 人便不見了。沈玉追過去一看,頭頂上方有個出口。石頂很矮,隻要輕輕一跳就能抓住出口邊緣盤上去,想來劉曉荷便是如此離開石室的。
沈玉顧不上去看身後的人,立刻跳上去爬進了出口,進去才發覺這出口直通一口石棺,好在棺蓋是打開的,他趕緊從中出去,卻不見劉曉荷的蹤影。
石棺外是一個奇特的琉璃墓室,正中擺著一口銀棺,周圍被十個石棺圍住。沈玉心中一動,想起了剛才看到的木箱,位置似乎與銀棺是上下相對的,那根黑色的管子應該就是通入銀棺之中。
他在墓室裏轉了一圈,心口砰砰直跳,劉曉荷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又突然消失不見,她到底去了哪裏?正茫然無措的時候,銀棺裏突然傳來了呼救聲。
沈玉嚇了一跳,仔細一聽竟是劉曉荷的聲音。他愣了一下,顧不上去想劉曉荷怎麼會在棺材裏,當即跑過去將棺蓋打開了。
銀棺裏充滿了黑色的液體,一張麵具浮在上麵。這麵具有幾分怪異,額頭當中嵌著一隻石眼。沈玉驚疑不定的拿起麵具,下麵赫然露出了劉曉荷的臉。
“曉荷!”沈玉一把將她抱出了銀棺平放在地,伸手一探脖頸,脈搏穩定。
沈玉一屁股坐在地上,愕然的盯著劉曉荷的臉。可能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在看到劉曉荷活生生出現在麵前的一刻,除了震驚之外,竟沒有任何喜悅。他抬手摸了摸劉曉荷的臉,手心裏一片冰涼光滑的觸感,但很真實,是活生生的真實。
“骨碌”——沈玉扭頭一看,麵具上的石眼掉了下來,他撿起端詳,又覺得不像是眼睛,本該是瞳孔的地方多了一個圈。
正看著,石眼滲出紅色如血液般的液體,順著他的手指就淌了下來。
“沈玉……”劉曉荷在這時突然睜開眼睛,虛弱的呼喚著。
沈玉的注意力立刻轉到了劉曉荷身上,隨手將石眼揣進了口袋。他扶起劉曉荷說:“你怎麼會在棺材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其他人呢?”
“沒想到,你會來找我。”劉曉荷靠在他身上說,“其他人都被觸須拖走了。”
提到觸須,沈玉猛然抬頭,另外兩個人竟然沒有跟過來。他放下劉曉荷衝了回去,杜樂丁和宋征已經不在下麵的墓室裏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時之間沈玉心亂如麻,那兩個人該不會也是被觸須拖走了吧,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呢,“那些觸須到底是什麼,要把人拖到哪裏去?”
劉曉荷扶著銀棺站了起來,黑色的半凝固液體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她不以為意,走到沈玉身邊說:“這座墓穴深處盤踞著一個巨大的怪物,利用口腔裏的觸須捕食。獵物會被直接拖進它口中,被它吞吃入腹,活活等死。但不知道為什麼,唯獨我被拖進了銀棺裏。那些黑色的液體也不知是什麼,我躺在裏麵能夠呼吸,也有意識,但身體卻像是睡著了一樣動不了。”
“動不了?”沈玉疑惑的說,“可我剛才看到你了,就是跟著你才進入這間墓室的。”
“這怎麼可能呢?”劉曉荷很詫異,隨後又開玩笑說,“是不是你太想我了,所以才產生了幻覺?不過幸虧是這樣,不然你也不會找到我。”
沈玉茫然無措,不知該作何反應。或許就如劉曉荷說的那樣,把他指引到這裏來的,是他對劉曉荷的思念。他很想給劉曉荷一個擁抱,想把內心的空隙和遺憾填滿,平複不曾對任何人說出口的情緒,但眼下他更擔心杜樂丁他們。
“這邊來。”劉曉荷很善解人意,沒有片刻耽擱,帶著沈玉離開了琉璃墓室,進入了墓門外的通道。
沈玉默默走在劉曉荷身邊,心裏還有成千上萬個問題,一時不知從何問起。雖然他平日裏也是很冷靜的,但此刻還是覺得自己冷靜過頭了。或許是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不及做出太大的反應,發生的事情與其說是不真實,不如說是太詭異。
“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劉曉荷彎起眼睛說。
沈玉低聲說:“有點不敢相信,竟然還能再見到你。”
劉曉荷甩了甩頭發:“你還欠我一場電影呢,想賴賬嗎?”
沈玉心裏一軟,終於徹底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她還活著,還記得他們之間尚未履行的約定:“等找到釘子他們從這裏離開,我每天都陪你去看。”
“每天就算了,”劉曉荷眨眨眼,“也可以做點別的嘛。”
沈玉微微一哂,心髒仿佛春日複蘇一般活了過來,發出強而有力的快速敲擊,震得他胸腔隆隆作響。就在這時,劉曉荷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沈玉急忙扶住了她。
“沒事吧,怎麼……”沈玉往剛剛劉曉荷走過的地方看去,自轉角處伸出來一條腿。
沈玉將手電轉向左手邊空間狹小的耳室,地上躺著一個男人。第一時間確認不是杜樂丁他們之後,沈玉稍稍鬆了口氣,蹲下去檢查了一下,這個男人渾身冰冷,沒有脈搏,不過從身體的僵硬程度來判斷,可能死了沒多久。
沈玉很詫異,難不成在他們進入墓穴的這段時間前後,還有其他人也進來了?或許墓穴還有其他入口也說不定。他翻了翻男人的背包,看裝備不像是同行。
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沈玉發現了一個奇特的東西——一枚跟杜樂丁的一樣的星盤。他將星盤拾起打開,見裏麵是一種綠色的寶石,跟杜樂丁那個不一樣。
這該不會是巧合吧,還是說這個男人跟杜樂丁有什麼關係?死人自然不可能起來回答問題,沈玉隻好將星盤收起來,起身對劉曉荷說:“先別去管他了,救人要緊。”
說著便繼續向前。走了幾步發覺劉曉荷沒有跟上來,沈玉好奇的回頭看去,見她蹲在那具屍體跟前,手臂一動一動的,姿態很奇怪。
“發現什麼了?”沈玉以為劉曉荷在屍體身上找到了什麼東西,便返回去瞧瞧。
走到近處,沈玉突然在古怪的聲音中僵住。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劉曉荷並非翻找東西,而是將屍體的胸口撕開,正將血淋淋的內髒從男人體內扯出來。
“曉荷……”沈玉顫聲叫道。他又一次呆滯了,對於眼前的景象感到難以理解。
劉曉荷將內髒捧到麵前,口中發出撕咬吞咽的聲音。沈玉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想到那該有多麼恐怖猙獰。
他想吐。
劉曉荷壓低了聲音,一邊咀嚼一邊說:“肚子好餓啊。”
她發出陰沉的笑聲,猛的回轉頭來,糊滿血漿的臉仿佛惡鬼,吞吃內髒的嘴根本不屬於人類,嘴角幾乎裂到耳根,口中滴血的利齒叫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