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看重已故的老人,也更看重兒子,無論他做出怎樣的決定,爸媽最終都會站在他這邊,這些他都知道,所以爸媽的話,並不能影響他的內心分毫。
活著的人得往前看,他也知道,他可以往前看,隻是要讓他全盤接受最敬愛的老人從頭到尾無止盡的付出,並徹底放下,才能前進,簡直就像完全否定一直以來的他自己一樣。
他想念爺爺,錯了嗎,他想救活爺爺,有錯嗎,他不能效仿絕大多數人放下已故的至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嗎……
法則可以指點他修煉,但法則,休想教他做人!
大雨傾盆而下,淅淅瀝瀝的聲音掩蓋了所有。
吳駭跪在那裏,沒有動彈,任由雨水衝刷,整個人像是與雨幕融為了一體。
從來意氣風發的吳駭,一回來就一副被打垮的樣子,頹廢不堪。謝宇策不禁想起自己在參悟棋局的時候,似乎也曾有類似這樣的狀態。那時候,吳駭並沒有落井下石,還說了一番鼓勵人心的話,雖然後來事實證明那番激勵並沒有讓他一鼓作氣參悟棋局,但不得不說很安撫人心。
“救不活,這不能怪你,”謝宇策說,“因為你盡力了。你已經竭盡全力了。”
謝宇策陪著他,看他淋雨,見他頹廢的樣子也別有一番滋味,很個性,也很吳駭,他心裏覺得自己也是魔怔了。
“對不起。”吳駭無神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地麵,突然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過了一會,謝宇策才醒悟,“對不起”是對他說的。
自然死亡,遵老隻是入主了一具死者的軀體,恰好那個死者,是吳駭的爺爺。也就是說謝遵並沒有害死吳駭的爺爺,一開始就不存在弑親之仇,隻是誤會……
誤會說開了也就夠了,可吳駭道歉,那就一定有心存虧欠的地方。
謝宇策臉色一變,說:“你對不起我?你如果說的是你對我做的那些,我早就在你身上加倍討了回來。我利用你,一場賭局卷盡億萬靈珍,建三個神朝都沒問題,就送了你一套宅子,幾個親吻幾句好話你就滿足了,我還利用你斬殺幾百頭半神獸得到幾百道神器,一道都還沒來得及給你,就給了你對我毫無用處的半神獸魂……從來都是我對你隨心所欲,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你並沒有對不起我!”
謝宇策一口氣說完,卻發現吳駭並沒有在聽,他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自說自話,像是處在和旁人完全不同的世界裏。
“如果你是想說,對不起不能讓我帶走謝遵,”謝宇策在吳駭麵前蹲下,雙手捧起他冰涼的臉,緩緩靠近,吻住了他泛白的唇,輕輕吮吸,雨水的味道蔓延開來,“你以後可能要多一個哥哥了。”
謝宇策說:“我現在要回去給他續命,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聽得見,那就把浮屠放出來吧。”
過了很久,吳駭還是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個表情。也不知道剛才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這個狀態實在是有點……太目中無人了。
謝宇策說:“算了,你想自省,那就隨心所欲地自省吧。不用有後顧之憂,在你清醒之前,我也不會去打擾你父母。不過我找地球之主有點事,你想通了就直接來清寂島找我,不知道地球之主是敵是友,如果你來得太晚,我出了意外身亡或流放,這就是最後一麵了。”謝宇策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自嘲一笑,心想,“我在說些什麼,我敢獨自前往自然是有底氣能安然回來,算了,反正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謝宇策伸進他衣襟,摸出一把黑色匕首,那匕首遍布裂紋,有的已經快要脫落。謝宇策將黑色匕首放進自己懷裏,又抓起他的手,另一手張開附在上麵,以魂力一探,找到了盛放大量藥劑的那一枚空間戒指。謝宇策把空間指環從他手指上拔了下來,這才留下吳駭,先行離開。
下山的時候,謝宇策順手殺了幾頭變異獸,軍功實時到賬,他這才換上了相對正常的穿著。在走之前,他順道回了趟吳駭家。
謝遵隻比以前稍微老了點,帶著老花鏡,睡得很沉。他住在吳駭為爺爺準備的一樓最向陽、風水最好的房間,房間裏溫度、濕度適宜,謝宇策進來又出去,他都沒有察覺,還打著呼嚕睡得很香甜。
這種安穩的狀況在上界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並不是老了失去警惕心,而是在地球這樣的位麵,對於遵老這等腦域闊度99的人來說,幾乎沒有危險,也就沒必要在睡夢中保持警覺。
事實上謝宇策剛回來,就用魂力探查過這座莊園的情景,發現遵老健在,他相信吳駭也同他一樣,所以在情緒穩定之前,寧可待在深山老林裏不出來。
謝宇策靜靜地看著謝遵,內心五味陳雜,但想到如果知道他已經成了真仙,甚至真仙之上的仙主,想必遵老會非常高興。因此謝宇策淡淡一笑,沒有打擾老者的美夢,隻說:“委屈您了,請你再等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