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小草

有些事情要再三確認,比如殺人。

我拖著疲累的步伐回到高樓的套房,外頭還點綴著朦朧細雨,剛進門的我不自覺地看著褲管底下沾染的濕泥,是剛剛在山坡上沾的亂葬崗的土壤吧!好那是一處除了清明時節外,罕有人跡的地方。

整件怪誕的事是從五天前開始的。我應該聽從母親的話,在鬼月不要有太多的應酬,結果就在那晚的酒醉駕車,撞上了一個夜歸的女人,撞擊的衝力讓我驚醒了大半,我下車看著前方幾公尺處還在掙紮抽動的身體,血汩汩地從她後腦勺流出,和著柏油路麵的顏色並不顯眼,倒是一些白色的糊狀東西顯得鮮明異常。

“活不成了吧!”這樣的聲音從我心頭響起,也製止了我打手機求救的動作。

酒後肇事撞死人,這個刑責足以讓我一輩子翻不了身,我環顧四周,是鬼月的關係嗎?半夜市郊的道路見不到其他燈光,除了我車子的燈兀自不停地閃啊閃。

“隻能這樣做了,不能再猶豫。”我小聲地喃喃自語。

我拆掉後座的座布把女人包裹起來,尤其在頭部的地方特別旋了幾圈,我不想她的血跡沾到我的車子,那會是很麻煩的證據。

是老天原諒了我的無心吧!在這段過程中,沒有人經過,我看著地上紅色和白色混雜的液體,也許我可以用這個豐富的餐點交換與明兒早起野狗的合作,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心中自忖。

我想起前陣子掃墓的地方,那兒的亂葬崗的確是毀屍滅跡再好不過的場所了,尤其是那兒的土壤屬於軟性土質,很容易挖掘和寄養大批的微生物。

然後一切就這麼順利,我巨細靡遺地看了幾天的社會版,並沒有關於我或那位不知名女人的新聞。

“夜歸的女人?通常生活圈也不正常,消失個幾天也沒人會大驚小怪吧!”我應該多想幾個讓自己心安的理由。

但昨天的新聞終於出現了那位女子的新聞,是她的父母去報案要求協尋失聯多日的女兒,接著警方又意外地發現四天前在某個車禍現場采集到的疑似人類血跡和腦漿的檢體,比對後竟然和這位女子吻合。

其實這沒什麼好怕的,因為沒有任何證據會指向我,但我還是做了個噩夢,我夢見那位女人慘白的臉孔,五官依舊模糊,但雪白的蛆不停地從她身上滲出,她慢慢地靠向我,我滿身大汗地從一片黑暗中驚醒,這是不好的預兆嗎?也許……我該去確認一下,她沒有屍變,或是奇跡似的複活,並且從被我埋藏的地方鑽出……。

我一襲黑衣走到五天前挖掘的地方,剛下了一場雨讓這個地方顯得更陰濕可怕,我拿起鋤頭輕輕地把上方的濕土撥開,我並沒有蓋得很緊密和埋得很深,因為這樣才能讓蛆有良好的生長環境,加速屍體的消失。屍臭味一下子就撲鼻而來,我看到一團黑色的頭發和頭骨,臉上的肌肉已經被吃光,蛆成團地在齧食她的腦,不時有幾隻從頭骨下方的縫隙溢出,然後蠕動地爬出土壤,在吸吮難得的充分的空氣。

我站著看了幾分鍾,而依舊時下時停,我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滿意,看來並不會有意外發生,然後我把土撥回去,白色的蛆不停從土堆中來回,還有濃厚的臭味和我細微的喘息聲。

應該就是在挖掘的過程中,褲管才會沾到一些濕土吧!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我看著掛鍾,已經快十點了,對於一個平時有交際應酬的台北上班族而言,在這個時段有不告而來的訪客依舊突兀,我從貓眼往外探,是一位留著長發的女人,白色套裝,腋下還夾著幾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