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在遺忘之後⑤】
西法端起酒杯並沒有喝, 隻是漫不經心地注視著那少半杯色澤清亮的烈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倏而開口發問, 低聲道:“那時候是怎麼樣的?我們有沒有來得及見上一麵, 或者我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你覺得呢?”蘇逝川將玻璃杯內的酒一飲而盡, 口吻十分輕鬆, 不答反問,“你覺得自己會對我說什麼?”
聞言,西法短暫怔了幾秒, 似是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在他對麵,蘇逝川不錯目地看過來,像是早有預料那般滿目溫和地莞爾一笑。
這男人的眸光深且柔軟, 如同星河月夜下波瀾不驚的海, 不含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危險感。此時此刻,他終於是退去了盔甲, 放下了戒備, 變得比凡人更凡人, 盡管容貌年輕依舊, 可西法卻在那雙眼底看清楚了久經歲月的痕跡, 然後沒來由的, 他心裏疼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西法恍然開口, “也不敢想。”
“那種感覺一定很不好。算起來我們倆這輩子隻認識了十幾年, 我就已經這麼喜歡你,這麼離不開你,更不用說上輩子跟你度過了那長時間了。”他邊說邊輕笑著搖頭,最後喝了一大口酒。高度數烈酒辛辣的滋味刺激著味蕾,可西法卻像索然無味一般,無知無覺,悶頭又灌下了餘下的半杯:“我想我會威脅你不許忘記我……”
此話一出,蘇逝川驀地愣住。
那顆沉寂在胸腔之內的心髒猛然收緊,像是被人掐死了主動脈,血流不暢引發的窒息感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蘇逝川失神片刻,緊接著又像什麼也沒發生那樣,他開了瓶新酒,主動給兩人倒上。
“你確實跟我開了個類似的玩笑。”蘇逝川不甚明顯地一彎嘴角,嗓音不覺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當時的情況不允許我去見你,但是我接到了你發來的語音申請。”他笑了笑,“你這混蛋那時候明明已經快不行了,居然還有心思威脅我,警告我不能愛上任何人,連過去的你也不可以。”
西法一怔,當即氣得想罵自己:“那我還真是個混蛋來著……”
“誰說不是呢?”蘇逝川向後靠進沙發裏,微揚著頭,眸光漫無目的地望向天花板,“但你也說了這是在開玩笑,後來叮囑讓我對過去的你好一點。”
“就是因為這個?”西法登時恍然,“所以在軍校那會兒才特別縱容我?”
“是從晚宴見麵開始。”蘇逝川糾正他,“不然你以為我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跟別人上床的人麼?”
“原來是這樣!”西法忍不住笑了:“我就說你那時候的態度很奇怪,咱倆明明睡都睡過了,可我就是摸不透你這人的性子,這才總覺得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話音沒落,西法起身繞過木桌,在蘇逝川旁邊落座,湊過來十分好奇地問,“那……上次我約你是什麼結果?”
蘇逝川的感覺很奇怪,原本還有點不想提以前的事,但看西法的反應又覺得挺有意思,三言兩語間也就沒那麼排斥了。
“還能有什麼結果?”蘇逝川斜睨了他一眼,“我年輕的時候心高氣傲,最看不慣你這種不務正業的小流氓,當然不可能答應了!”
西法隱約有些感情受挫:“原來你對我的第一印象這麼差。”
“不止。”蘇逝川好整以暇地補充,“那會兒年輕氣盛,眼睛裏揉不得沙子,我看你不順眼直接動手把你給打了,就在晚宴會場。”
“……”西法哭笑不得,“怎麼辦,我好想有點心疼自己?”
“心疼什麼?”蘇逝川都不看他,搖晃著酒杯質問,“約炮你還有理了?”
西法心裏打了個突,完全料不準對方這是調侃還是生氣,隻覺得這話題走向不太好,心說簡直是作了個大死,閑得沒事往外翻什麼黑曆史啊!
“我也是交友不慎,外加上喝多了沒受住別人的挑釁,所以才會去宴會廳約……”他頓了頓,幾秒後機智改口,“去宴會廳透透氣。也是運氣好,要不然可能都不會遇見你。”
蘇逝川被這個不入流的賣乖逗笑了,從容回敬:“你說過這世界上如果有神,那他一定在我們相遇那天睜開了眼睛,要說我的話,那天他是眼瞎了才對。”
西法簡直備受打擊:“我那時候就那麼讓你討厭麼?”
蘇逝川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心境不一樣,那時候看你的確挺煩的。”說完,他側頭看向西法,倏而伸手撥開他額前的碎發,輕輕撫摸上他的臉頰,靜了幾秒,他複又開口,“不過也多虧了有上一世的經曆,我才能在重新來過以後好好對你。以前教你太敷衍了,就跟罰阿寧一樣,我沒事就找借口罰你,這次算是補償,我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