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佳木還是一如既往不喜歡醫院的氣味,這次出來後更是渾身難受。她心不在焉地走著,結果木馬示意她前麵有台階,她沒留神,一腳踩了空摔在了地上,好在隻是馬路邊的一個高低坎兒,並沒有跌得很重。
很快就有人過來把她扶起來,問她有沒有事,囑咐她走路小心著些,她點點頭僵硬地回應著一個個來自陌生人的問詢。腳邊木馬貼著自己的溫熱,手掌和膝蓋後知後覺的疼痛,以及冬末春初微涼的風都讓她遊離的心緒漸漸穩定下來。
袁佳木回到樹木花店時,已是午後,她本來沒察覺到已經過飯點,直到被巷子裏各種飯香環繞,才回過味來。她愁了,今天的事如果江晉問起來,該怎麼解釋呢?她其實並不是很想把慧娟阿姨的事說出來,而且,她也沒想到會去那麼久,江晉該不會一直在等她吃飯吧……
沈良銘在換盆栽,一轉眼便看見袁佳木站在店外,一臉做錯了事生怕被責怪,正在努尋找借口的糾結表情。他低頭想了想,默默起身把買好的餃子重新放進微波爐,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她還在踟躕不決,結果耳邊突然響起了齊歡歡高亢的聲音。
“你幹嘛呢?杵在這兒,怪擋路的。”說完她大手一推,進門的同時把一臉懵逼的袁佳木也拱進去了。
“連著兩天大夜班,再加上早上一個白班,簡直把老娘當畜生使,媽呀渴死了,小晉哥快賞杯水喝。”齊歡歡往長沙發上一攤,心安理得地使喚著,說完還朝袁佳木飄了幾個挑逗的眼神,“你看我對你真愛吧?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特地來給你說教,在醫院我不好跟你嘀咕太多,我是真怕你傻了吧唧地被那個看起來就猴精猴精的慧娟阿姨三言兩語給忽悠得沒邊了,然後乖乖地把存款全部交出去,我告訴你她兒子那病真要治起來,你這點存款根本不夠看,你幫一回就算了,想想你家小樹,你養他路漫漫,花不少錢呢,對不對?哎,你們吃飯沒啊?沒吃正好,你們吃啥幫我點一份,我忘帶錢包出來了。”
每當這類尷尬的時刻,某種早早就被袁佳木覺悟出來的想法就會再次侵襲她的大腦前葉認識齊歡歡是件喜憂參半的事,而且憂傷往往比驚喜來的猛烈得多。
不該提的她全一次性提到位了,雷區全滿……
如果當年高考齊歡歡能思慮得像現在這麼周全,想必如今就能和她心愛的習練男神共同在病例的海洋裏遨遊了,學術的天空裏飛翔了……命運真是不可說,唉。
沈良銘起身把手擦幹淨,邊倒水邊道:“還沒有,微波爐裏有餃子,剛熱的。”
“啊哈,你是不是猜到我會來啊?這麼剛好”
齊歡歡興高采烈地速速啃了幾個,順了一杯酸奶便走人了,臨走前又認真叮囑了一遍袁佳木,並且讓沈良銘好好盯緊她以及她的金庫,深藏功與名。
袁佳木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先道歉。
“對不起……”
“下次不許這樣了。”
她呆呆地應著了一聲好。
“你胃不好,必須要準時吃飯,不一定非要回來吃,在外麵買點什麼墊一墊也行,不過要注意衛生。”
他輕柔的聲音在小小的店鋪裏回來蕩去,也不知是哪幾個字敲到了她的心房,讓她有些迷糊起來。
袁佳木安靜地等了一小會兒後,問:“沒了?”
沈良銘笑起來,“不然呢?”
她抿著嘴,“我早上出去,沒有告訴你我去哪兒,也沒有告訴你慧娟阿姨的事,晚回來也沒有跟你說一聲,害你一直等我……其實,我是為了這個說對不起。”
“你不用因為忽略了我的感受而道歉,你隻要照顧好你自己,一日三餐都按時吃,垃圾食品少碰,不要磕著傷著,保持心情愉悅,我就無條件原諒你。”
袁佳木的眼睛有些發熱,但還是忍不住嘀咕:“……可我們說好不彼此隱瞞的。”
沈良銘拾花的動作微滯,眼神漸漸黯了下去。片刻後,他才道:“是人都需要秘密,你不想說當然有你不想說的道理,我不願強迫你。”他看向她,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淺褐色的瞳仁幹淨剔透,如映了秋葉的一汪湖,望著他的方向,雖然沒有把他的身影抓準,卻仍炯炯有神。
有時候他會很害怕對上這雙眼睛,那片倒影裏的他和塵埃不染的她這樣格格不入,所有他橋接在他們之間的欺瞞和謊言仿佛一覽無餘。
袁佳木笑起來,“你這樣寬容大度,體貼入微,我都不好意思問你有沒有過前女友啦,最喜歡的是哪一個啦,初吻什麼時候啦之類的事了。”說完還特地重重地唉了一聲,一臉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