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有問題嗎？”
“有問題？哼，隻有你們這種劣等人才會這樣覺得。”
阿林道爾哼了一聲，以他一貫的傲慢姿態嘲諷道。
“基因本就是一個優勝劣汰的淘汰過程，這就是人類的進化史，我不過是將這種進化史加速並直白化了而已。”
他說，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皇帝陛下應該感謝我，如果不是我，怎麼會有像他這樣完美的人類誕生？他怎麼能夠成為這個宇宙的統治者。”
“是嗎……？”
男人輕輕吐出一口氣，不再多言。他已經明白，對於某種人來說，再多的語言也毫無作用。因為在這種人眼中，隻有自己是最偉大的，其他人都是應該任他宰割的螻蟻。
他永遠都不可能理解這種人的想法。
所以，交談到此為止，該執行任務了。他將這個令人作嘔的大腦帶到這個荒蕪的小行星上的目的隻有一個，按照陛下的命令，給予其永墮地獄的刑罰。
如此想著，他抬手做了一個手勢，他身後的幾位下屬立刻上前行動了起來。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阿林道爾再度慌亂了起來，可是對方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和他對話的欲望，根本不理會它的嚎叫。
它看到的景象突然一變，明顯是外麵連接著的那個人造外視鏡頭轉了一百八十度，於是它‘看到’的景象從站在對麵的那幾個人，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浸泡在透明溶液中蠕動著的白花花的大腦。
不！
不不不！！！
它發出聲嘶力竭的嘶吼，自從轉化為這種永生的形態之後，它從不親眼去看自己的模樣，它隻會看到自己思維寄存在自己的克|隆體身上時年輕俊美的模樣，而自我催眠忘記自身存在真正的模樣。
而此刻，它在‘親眼看到’那個在溶液中劇烈蠕動著，像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蟲聚集在一起的醜陋而又惡心的存在的一瞬間，它整個兒就崩潰了。
這不是他！絕對不是！！！
偉大的阿林道爾，整個宇宙的天才，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榮光和俊美麵貌的他怎麼可能是這種令人作嘔的模樣！
它想吼，卻發現自己根本吼不出來，因為外麵的人造發音器和它之間的聯係已經被切斷了。
它驚恐地發現，已經有人走到了那個簡陋的人造聽覺器旁邊，準備將其也切斷。
不！
不不不！
你們不能這樣！
我是阿林道爾！是整個宇宙最優秀的基因學者！你們難道不知道，隻要有我的研究，就能讓人類朝著更優秀、更完美的方向進化嗎？！我能進一步延長人類的壽命！難道皇帝陛下不想活得更久一點嗎？！
“我大概猜得到你現在想說什麼。”
看著溶液中劇烈蠕動的大腦，戴著麵具的男人再一次開口。
“但是很可惜，我們的陛下對長生不死不感興趣，他的興趣隻有……咳。”
他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原本有些懶散的聲音陡然變得正經。
“依照陛下的命令，對阿林道爾給予【永生】的刑罰。”
“你將永遠以這樣的模樣生存下去，永遠不會死去。”
“你將被剝奪視覺以外所有的感官，以此刻的姿態永遠存在，而你的視覺將永遠隻能看見自己的模樣。”
不……不不不！不可以這樣！
這麼可怕的……這麼殘忍的……不可以！！！
你們不能這麼做！！！
大腦在拚命地蠕動、掙紮，它想要嘶吼，想要呐喊，可是它隻是一個大腦，根本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音。
“你啊……嫌棄自己老去的軀體，寧可變成這種模樣也要永生，那麼就成全你。嗬，隻是大腦的你，就連自殺這種事都做不到啊。”
一聲嘲諷的輕笑從即將被摧毀的聽覺器那裏傳進來，白花花的大腦顫抖得越發劇烈，原本透明的溶液都快被它攪渾了。
“放心，這個地下研究室有智腦控製，有機器人以及所有設備，它們會保證你永遠地活下去。”
“其實啊，雖然你把以前的陛下害得挺慘的，不過依照陛下的性子，大概也就是隨意處死你就算了……結果呢？變成現在的無期徒刑……怎麼說呢，隻能說是你自己作死。”
這位紀監司的中將閣下在檢查從監視器裏提取出來的影像時，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大腦控製著自己的克|隆體囚禁那位甚至於猥褻那位的事情。他果斷做出決定，偷偷從證據影像中刪除掉這一小段，並立刻把這一小段提交給了陛下。
就算是現在，隻要一想起當時陛下看到截取的影像那一幕時的眼神，這位鐵血真漢子心底都忍不住哆嗦一下。
“阿林道爾，好好享受你【永生】的人生吧。”
不————！！！！
在沒有人能聽到的淒厲而又無聲的嘶吼中，人造聽覺器被切斷。
那些人早已離開了，這個狹小的金屬房間裏，隻剩下那個大腦在已經被它攪渾的溶液中蠕動著，掙紮著。
它將永遠被囚禁在這一處小小的玻璃管之中，從此什麼都聽不到、說不出——
它永遠隻能看到自己此刻醜陋的模樣，就這樣生存下去。
它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永生】，盡管那並不是它想要的那種永生。
…
巨大的藍黑色座艦在星空中緩緩航行著，宛如以優雅的姿態在星海中遨遊的藍鯨。自從到尾那一道白金色的紋路折射著星光，泛出淺淺的光澤。
星海無邊無際，那漆黑之中，萬千星光，如霧星雲，斑斕星係都在其中，打造出一個無比瑰麗的夢幻般的美景。
寬敞而空曠的觀景房裏很安靜，燈光也很微弱，因此，通過那個幾乎占據了一麵牆的長長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船艦外的星空。
光線暗淡的房間中，繆特站在那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前，微微仰頭，注視著外麵瑰麗的星海。淺黑色的發絲軟軟地從他眼角散落，發梢的陰影在他的頰上微微晃動。
哪怕是在黑暗之中，少年漆黑的眸也是明亮的，眼底像是有著星光。這麼長的時間已經過去，他仍是殘留著稚氣的少年麵容，不隻是那張臉，他的眼也仍是不曾變過的清澈，幹幹淨淨的，落不進絲毫塵埃和陰晦。
歲月流逝，少年如初。
繆特本是獨自一人安靜地站在那裏，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眺望著外麵不變的星空。可是很快的，有節奏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由遠及近，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