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幕(1 / 2)

茫茫雪原中,寒風呼嘯,唯有冰雪陪伴著落魄的旅人艱難的前行。

三天前,有人問我:“年輕人,你去哪?”

我茫然地望著前方,傷了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趕往何方,前路是既開闊又漫長。

“前麵就是雪之國了,如果你要去那兒,可得備好冬裝!”

雪之國,既夢幻又縹緲的名字。我謝過他,用身上僅剩的一點盤纏,買了又厚又暖的棉大衣、手套和毛夾褲。

我其實大可不必選擇這條路,但我的對於冰雪的向往,卻催促我趕緊上路啟程。很久以前就聽聞過雪之國這個神秘夢幻的地方了,這皚皚白雪對我有一種奇妙的吸引力,使我神魂顛倒忍不住要投入她的懷抱。

如果不是親身體驗,我是不會相信這種不真實的存在的。就在三天前,炎夏跟我分了手。我竟真真切切地在這仲夏裏沐浴了漫天飛雪。

小時候,母親把我抱在膝上,給我講她家鄉的事。她說:“倚天,母親的家鄉每年冬季都會下雪,那時候,整個天地就像被純白的顏料粉刷過一樣,變得潔白潔白的,漂亮極了!”

然後我就摟著母親的脖頸:“那馴鳥國呢?馴鳥國為什麼不下雪呢?”

母親撫順我的頭發:“不一樣啊,馴鳥國下不了雪啊!”

母親對我說過,雪是天地間最純潔的精靈,是天帝給人類的贈禮。若是雪花年年如期光顧某地,說明天帝眷顧愛護那兒的人,但若某地不曾下雪,那麼天帝可能冷落甚至遺棄了那個地方。

“那麼說,天帝遺忘了馴鳥國咯?”

“也不是啊,說不定上天太忙了無暇顧及馴鳥國,這說明馴鳥國已經足夠豐裕,不需要上天的照顧了呀!”

現在想起來,母親口中的“馴鳥國已經足夠好”隻不過是她的徒勞的祈盼,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

我不願懷疑“雪是上天給人類的贈禮”這一溫情的願望,但我現在真的已經被禁錮在冰雪的詛咒裏了。當雪無情地將我的靈魂扯出肉體,我還應該把它當做最完美的情人嗎?

積雪厚得漫過了膝蓋,似乎想要變成陳岩掩蓋住曆史。灰黃的天空大雪紛攘不止,乘著朔風凜冽地奔跑。難道是天堂****的倉庫破了個大洞嗎?幾裏外星星點點的樹樁跟裸岩,早已被積雪嚴嚴實實地包住,樹身還垂下條條象牙般的冰墜。

那樹,死了應該有幾百年了吧。

寒風呼呼地刮著,死神帶著風神和雪精靈,熱烈地為我引進通向死亡的路。死神的臉上,寫著凜冽。

我不願再讓死亡這種可怕的異物寄生在腦海裏,抱緊了劍,費力地挪著淌在雪裏的腳。刺骨的冰漿早已滲進靴裏噬齧我多時了,甚至,我能瞄見劉海上垂下的冰墜,但我懶得去撥掉它們,連向上吹一口氣都不願。寒氣鑽進口腔取暖再逃逸出來時,會凝成嫋嫋的水霧遮掩我的視線。我怕我一晃神,就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三天裏,我在雪地裏沒有發現一點人跡,似乎我就是要去開拓這一片新天地的第一人。但是據我所知,在這雪域的腹地,是有一個古老的村子的。隻是,它就像一個捉摸不到的迷,一位蒙著麵紗的少女。我留在雪地裏的足跡,何其狹隘,何其微不足道,隻給雪之國戴上了一支別致的發簪。

左右兩側都沒有山,隨處都是迎風飛舞的雪花,風聲也像是被折磨的囚犯的呻吟聲。我想象自己佇立在遠處積雪堆積起來的小丘上,眺著這遠處舉步維艱的旅人。這一刻他懷念土壤,忍受饑寒,他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的莽撞決定,卻也隻能祭奠逝去的溫暖。

那個饑寒交迫的旅人,就是我。

終於,我看到了前方起伏連綿的雪山。一座掩著一座,前明後暗,前矮後高,前胖後瘦,像一群人前者攔著後者,後者便把頭從前者的肩頭探出來。迷蒙的飛雪中,座座雪山縹緲地似乎隨時都要被吹走消失。

這是天帝傳來的福音嗎?我仰望天,灰底雪花幕的天際不時掠過的黑點讓我膽戰心驚,隻怕其中有一隻會發現了在積雪上蠕動的雪人。我確信那些都是馴鳥國派遣出來搜尋我的風信鳥,因為沒有哪隻候鳥會蠢到跨越這條雪域,況且,現在還沒有到候鳥遷徙的季節

雪之國這種冰天雪地的荒漠也是會有動物存在的,一種是如雪般潔白的雪雁,一種是如雪般翩翩起舞的雪蝶。

我忍不住要為造物主的仁慈和智慧驚歎了。他揮毫灑下了這片雪域,卻突感荒涼和寂寥,便又心靈手巧地點出了這嫋嫋雪雁和偏偏雪蝶。

他們如何生活呢?遇雪而生,遇風而化嗎?真的引人浮想聯翩。不過,我卻沒有興致去觀賞雪雁“人”“一”隊形和雪蝶的依偎伴雪,一個看不到生的希望的人,哪會憧憬冥界的曼珠沙華呢?

也許,他們也並不歡迎我這個不請自來的家夥吧。這不,今天我沒能再次看到哪怕一隻雪雁和雪蝶的影子。是啊,天上的風信鳥對我而言,是可惡的追蹤者,而我對於雪之國的原住民,不也是不速之客嗎?我一定打亂了他們的平靜的生活吧。原來,人與人之間彼此相互而已,我在逃避別人強加給我的傷害時,卻又不可避免地傷害了另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