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全又去采了一些藤子和花,現場編製了一個小小的花圈,放在秀夫的墳頭上。
按照中國人的習俗,逝者為大,每個人都在心裏為秀夫做了哀悼。
惠子感激的再次向每個人鞠躬感謝。
該是忌七的儀式了。
惠子去到棚屋,把已經好了很多的黑孩子抱過來。
黑孩子從醒來還沒有說過一句話,大家甚至不知道他是哪國人,巴西美國墨西哥的都有可能,甚至懷疑他是啞巴。不過,惠子說,他應該是會說話的,可能是飛機上的事情把他嚇著了,需要休整緩和一段時間才會好的。
柳明全第一個麵向大海跪下,惠子拉著黑孩子也跪下來,查理和羅蘭站在兩人的身邊,默默的哀悼著。
旁邊的火堆越發旺了起來,紅紅的火苗帶著滾滾濃煙,直衝上天去。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念悼詞,就這麼默默無聲的跪著,好久好久。
其實,每個人在心裏都有一篇長長的悼詞。
柳明全突然想起秀夫右腳上那隻襪子上繡的“H”,還有惠子講的《廣島之戀》,那個“H”應該是英文廣島Hiroshima這個字的縮寫。不錯,是這樣的。
廣島,一個被美國原子彈摧毀的城市。死傷無數以及更多的遭受核輻射的無辜的日本平民。
柳明全又想起當年在越南打仗那會,一個戰友也是他中學同班的死黨王明磊犧牲了。
戰鬥結束,柳明全一個人背著王明磊的遺體從陣地往宿營地走,身上背著王明磊的槍和他所有的東西,戰友們要替他背,他不,他說,我一定要把王明磊背回去,背回青島去。
到了營地,按照規定遺體被就地掩埋了。掩埋的時候,他對著天空,打光了所有的子彈。
當天夜裏,柳明全他們一起應征入伍的那一班十五個同學中幸存的七個人戰友一起,又偷偷把王明磊挖出來,火化了。為此,本來柳明全應該獲得的二等功被降為了三等功。
柳明全不在乎,他對他們連長說,“我們臨出發的時候,我答應過王明磊的媽媽,我一定要保護好王明磊,讓他活著回家。我沒有做到,可我得把他帶回家。”
從此以後,柳明全行裝裏就多了一包王明磊的骨灰,走到哪裏帶到哪裏。
直到戰爭結束,他拖著傷殘的右腿回到家,哭著把王明磊的骨灰交給了王媽媽,自責的說,“媽媽,我沒有保護好明磊”,王媽媽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啊。”
柳明全跪下磕頭,認了王媽媽為幹媽。
以後每年的春節清明,他都會去看望幹媽,就算他在外不能回去,他也一定會打個電話給幹媽,因為,王明磊是王家唯一的孩子,他得替王明磊盡孝。
想到這裏,柳明全淚流滿麵,戰爭,這就是戰爭給人們帶來的災難。
這就算是給飛機失事罹難者燒的頭七吧,也算是給田中秀夫,一個罹難的日本人的一個簡單的葬禮。柳明全心裏這麼想著。
此刻,看到黑襪看到“H”的田中惠子,想起更多的是,她出生的廣島市,還有他在廣島與秀夫的相識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