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對話(1 / 3)

第一章 對話

默戎

有時候想結束一種生活,但就在這種想法裏不知不覺過了許多年。 老樓的走廊鋪滿斑駁的鬆木地板,每一腳踩下去,都會激起灰塵的氣味。我說,我的愛,靜默,美麗,猶如淚光。美女又咯咯的笑,清澈的聲音又讓我想起了默戎的那條小河。流水再次融進了我悠長的思緒。莫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我們時時保持一份淡定,去留無意。生活的美麗原本就在這些蕪雜之中。然而,無論怎樣,在這或悲或喜的日子裏,我都始終愛著你..一直到你把我忘記。平淡中隱約著一點銳疼,卻仍然守侯著那份久遠。眸光觸及的每個角落都是動人的溫軟。明暗的光影便輕籠了一袖透明的憂傷,淺淡的,涼薄的,仿若多年前二三事情,空結著愁緒。仿佛水湄的蒹葭陷於豐厚綿軟的淤泥中,沉耽舊夢,卻被這複蘇的湖水,濡濕了一季的蔥蘢。總有一種相思,彌漫在等待的窗前,這或許永遠隻是一個夢。融心淚於根,亦攜著心痛尋音而去,驚慌跳退。我們都在切切地翹首,但是,終有一些不舍,在魂靈間淺淺根植卻深深依戀。而後卻有了一份蒼勁,豐盈而厚實。沈念潔對我說,你的笑容燦若桃花,又漂亮又落拓。

現在的沈念潔已經開始有著老人的那份清醒與自若。公交車停靠過一個個站台,又繼續前行。我知道它可以帶我去很遠的地方。還有小小村落的燈火,在拂曉的光影裏隱約閃爍,那時候,我會把臉靠進沈念潔的灣臂,凝望著遠山。這就是我們居住的地方,貧窮卻依然意誌鮮明。即使是一個衰落的小鎮,人們好強的性情照樣可以操縱它的形式。這些鄉村的

道路都不甚寬,有著平易近人的親切。表情淡定,沉默而孤單地行走,於是快樂的心在艱辛中逐漸安定下來。天空是清明的。透過茫茫的霧氣,我看見遠處終年青翠的青岡樹和綿延不絕的高大龍脈。武陵山有著波瀾起伏的優美弧度,如此蒼莽而有光華,在曠野中散發微涼的芬芳。擁抱那些冰冷的大樹,把臉貼上去,卻感覺到暗湧的激情,無聲,卻洶湧。我盡力而盲目地生活。等待著走出信仰失落所形成的深淵。內心深處具有的那份嚴肅已經消失殆盡。我們生活的真實裏,自欺性的釋然或許就是一個不能再空的空洞。人總要有所期待,在那微笑的背後斂熄最後的焰舌,自傷,自吟。雨後的積水無處可走,盡管四處流串,終於至高而下,麋聚凹地,抵達宿命安排的終點。陽光再照耀。溷濁的水空明蕩漾,平麵上有煙花似的光亮忽暗。一刹那間,忽然現出大美好。沈念潔站在淺瀨的水的彼岸向我招手,水裏麵有枯魚迅然般亡失的流雲花影。好象置身色彩斑斕的童話,腕上纏繞著希望的翠綠。那些溫暖,一陣一陣。其中充滿了泡沫。可是愛給予我清醒。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溫馨中被打開。疼痛從心底慢慢湧出,混合鮮紅的意誌,一點,一滴。我憑借希望,信仰,努力使光亮不滅,然而它沒有散發過一絲光焰。 街邊的槐樹,兼蓄剛與婉柔,年年五月,吐露一次潔白清香的心事。天是昏暗的,樓群披滿了昏蔭的色彩。空氣裏流動著市井的氣息和很多的意味,空莫和熱切。我隻能將剩餘的時間埋在心底,背負著滿心的疲憊和希冀,繼續行走,一直到達盡頭。突然明白,相守隻不過是自己固執的堅持,作別才是自然。就在人流環伺的一角,太陽浸入淚水裏,情感奔流。得到者是癡想,從未得到者是失敗,隻有行進在路途中的人才是充實的。我們到了一個意大利咖啡店,點了兩杯Mocha和Latte。咖啡館地方不大,隻有六七張桌椅。左右兩邊牆上都貼著老照片。其中一張照片拍的還是某個畫家在此寫生的情景。客人都各自閑適的坐著,或手勢豐富地在討論什麼。既有悵惘,也有曠達,是內心的一場盛宴。我滿懷憂慮,心情低落,像屋簷的水嘀嘀嗒嗒地往下掉。似乎也沒有什麼和別人交談的願望。沈念潔卻喜歡和不同的有趣的人進行談話。餘華說,“過去的時代其實並沒有過去,它和我們的今天重疊了起來,它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讓我們這些擁有著過去的人在回憶往事時增加一些甜蜜,或者勾起一些心酸,而是繼續影響著我們,就像它在過去歲月裏所做的那樣。”在沈念潔身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冷靜,內斂而孤傲。好像她的攝影作品中透露出的某種氣質,你可能說不上來其中隱約蔓延出的東西是什麼,但你卻能踏實地感受到一份安心,在不經意間便撫平了心中波瀾。但她不是一個幸運的人。她說,讓世界是世界,我安心做我的繭。累了我就坐在酒吧裏,一個人在角落默默吸煙,不同的是,常常有不少男人往我這兒看,目光中有種說不清的挑逗,讓你不由體會到某一類女人的艱辛。光線正好抹在她的胸部,那一對挺立的****像兩朵美麗憂戚的大花,花蕊飽滿。我們的生活也就是對峙。人存在的意義就像荊棘,不在於尖利的刺,而是嬌豔的花瓣。花瓣散落又遽然消失的蒼涼況味,每個人都體會過,懷舊在所難免。

雖然我們巫師以意欲的結果為幸福。但始終有一種無形的聲音,泅渡著一個靈魂。因為這是一個普遍失蹤的時代,我們都是自己的失蹤者。沿著吉峒河散步,晚霞中的紅色蜻蜓輕掠而過,翅膀斜裁一幅黃昏水彩畫,將沉睡水麵的漣漪都驚醒。我不知道,誤入的愛苑,會輕易惹上相思的愁怨。我和沈念潔很久都體會不透在夏天氣息裏翻滾著的愁思。然而,所有的夢想與企盼都化為一種淺薄,我得到的不是滿心的歡愉。孤獨的苗巫在黑暗中反芻著毒素,卻總以妖冶的綺色暗示一種異質的清醒。我始終蟄伏在暗區,執意揭穿著虛驕與邪惡。內心裏最黑的陰影,正如一把濁水裏的刀。我用手指在它的舌尖上尋找自己留下的記號。光從鋒刃淌過,留有一線希望,把水的反麵呈現出來。感傷彌漫出的狐疑氣味使每一滴血水從指尖墜落在土地上,發出豐潤的蕩漾之聲。守著一份如花的情懷,處處承念。這心的歸處已然安靜,淡淡以安,一恍惚,轉身已是天涯。安靜的生活,到是沒了生氣。總有那麼一種美麗被一些莫名的不安阻擋。那些痛楚會在寂靜的夜晚傾斜,無聲無息。似明月潛入水底,獨

自沉靜。在雲淡支離的日子裏頭,心細如瓷。逐一份生活的幽然。於是失去了漣漪的心,蒙受著一層薄薄的冰涼,看不出絲毫的幸福。 童話故事《美人魚》中,安徒生給了小人魚一個殘酷的選擇。隻有當她愛的人愛上了她,她才能夠有一個靈魂。小人魚為了和傾心的人在一起,放棄了許多,但最終的宿命仍是在清晨初起的太陽光中,化成了海上的薔薇泡沫。短暫的幸福,或許每一個曾經那樣破碎過的靈魂都深深體味過那種疼痛的感覺。我也是深切愛過的,內心豐盈,對周遭充滿溫情,但留下的卻是對愛情的恐懼,所以始終都沒有一個伴侶。沈念潔對我說,能在路上,所以知道那些細碎良善的故事,溫厚的聲音暖暖的包圍著我,內心湧起一片感情的潮汐,於是心滿意足。而且那份愛與日俱增。沏如一杯清茶,淡去,淡去。這肯定會是一種痛苦。她的話使我的內心變得澄澈而又明亮。那個雨天,我忽然想起詩人艾茲拉?龐德的那首《在一個地鐵站》。大街上一些陌生的暗影,枝條一樣帶著濕漉漉的痕跡在我的視覺中濕潤。水光使他們陰鬱的身影發亮,卻照見了自身的黑。這些黑與我內心的模糊呼應。迅速滋生的渴望幻化成一張臉,這張臉也許是他的,又或者是另一個人的,她在人群中顯現,秘密地散發出梔子花般彌遠的氣息。每一個遊曆的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感悟。你也沒有囑咐過,我卻與她驟然相遇,事後你說並非沒有想到,而認為那隻是一個錯誤。那種焦疼,前所未有的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