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姓氏與人生2
姓氏與宗教
在我國,許多宗教信仰者都有固定的稱號。其中如和尚、道士,以及女尼(尼姑)、女道士,分別是指因信奉佛教、道教而出家的人。由於他(她)們在出家前後要使用不同的名字,因此便又形成自己的姓名特色。
和尚道士在出家前,所使用的是像世俗人一樣的姓名。出家後,就要另取新的名字。如和尚所起的新名通稱為“法名”、“戒名”或“法號”等。《西遊記》裏記載孫悟空本來沒有名字,見了菩提祖師後皈依佛教,便被賜以“悟空”法號。此外,沙和尚又稱“悟能”,豬八戒又稱為“悟淨”,這些稱呼也都是法名。又如孫悟空等人的師父唐僧在出家前姓陳名礻韋,出家後改稱法名“玄奘”;《水滸傳》中的魯智深出家前本名魯達,出家後又取法名“智深”;近代著名的弘一法師俗名李叔同,海燈法師俗名範無病。可見,他們在出家前都是有姓名的。
佛教中人取法名時,由於佛教區分為禪宗、天台宗、華嚴宗、淨土宗、密宗等眾多支派,各支派取法名的習慣也不盡相同。如禪宗喜歡用智、慧、清、淨、道、德、圓、明、真、如、性、海、寂、照、普、通等字取法名,《西遊記》裏孫悟空所在的佛教派係則多用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等字取法名。不過,盡管佛教各派取法名時用字及其各代僧侶之間排名習慣不盡相同,但由於其同受佛教基本教義的影響,取名用字基本上是大同小異的。據台灣比丘明複編《中國佛學人名辭典》一書研究,佛教徒的取名用字基本上不超出36字的範圍,這36字即佛、僧、智、慧、禪、心、真、善、性、空、覺、悟、清、淨、靈、妙、了、寶、醒、玄、天、海、因、果、明、法、惠、行、圓、通、普、照、弘、德、如、穎。由於取法名時的用字比較集中,因此就難免出現像世俗一樣的重名現象。如上述所引書中收法名5326個,其中使用“慧”字的就達291人。如果再細分下去,就可知這291中有“慧明”8人,“慧朗”、“慧覺”各5人。佛教徒出家本是超脫塵世之舉,但在取法名一事上,仍不能擺脫像世俗一樣的重名羈絆。
以信奉和傳播道教為職業的道士,在超塵入道後也多另取名字,稱為道名或道號。宋代以後,道教區分為“正一派”和“全真教”兩大派係,信奉“全真教”的道士幾乎人人都有道名。如“丘祖龍門派”一支,不僅人人都有道名,而且其道名還都是按照字輩嚴格排列的。這些字輩共有100字,按字義和聲韻分為5言20句詩,其中的3句是:“道德通玄淨,真常守太清,一陽來複本,合教永元明;至理宗誠信,崇高嗣法興。世景榮惟懋,希微衍自寧。”此外,道教的“王祖昆侖派”和“混元派”等也都有獨立的字輩。這些無不說明,姓名以及具有姓名性質的其他稱號,作為人類社會中彼此區別的一種符號,無論是普通民間還是宗教領域都是不可缺少的。
姓氏與女性
中國自古有句俗話“男女有別”,意思是說男性和女性在許多方麵都是不同的。比如在姓名製度上,男性和女性就有所區別。
女性的姓氏從起源上說,要比男性出現得早。在人類的蒙昧時代,人們過著群婚群居的原始生活,生下的孩子知母不知父,因此也多從母姓加以區分。如我國傳說時代的英雄人物,商朝始祖契的母親因吞食燕卵而生契,商朝人因此而姓子(子即卵);周始祖後稷的母親因為踩了熊的腳印而生後稷,所以後稷及其後代也姓姬(姬是熊腳的象形字)。這些都是從母得姓。進入階級社會以後,我國早期的姓氏大多從“女”旁,顯然也都是由女性而來。西周青銅器銘文中,薑、姚、姒、姬、好、妊、妃、嬴等字都是作為姓氏使用的,其中無一不是由“女”字組成。由此可知,姓氏與女性,從一開始就有特殊關係。
從名字上說,與姓氏一樣,早期的女性名字也極具影響力。如薑嫄、簡狄、女媧、女登等名字,其影響和受尊敬的程度一點也不比她們的後代或配偶棄、契、伏羲、炎帝等人低。進入父係社會以後,女性的統治地位讓位給男性,女性的姓名也漸漸演變為男性姓名的附屬物。周代以後,由於宗法製度和封建禮教的不斷加強,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逐漸喪失,其名字也越來越變為“藏在深閨人未識”了。
另外,從我國古代對女性名字的總體稱呼上,也能看出它由社會性而向家庭性的變化。如我國古代習慣稱女性名字為“閨名”或“閫名”,意思是隻能在閨閣中(家裏)使用的名字。出了閨閣之門,女名的使用就要大受限製,除非是吃了官司或者淪為奴婢,在女性至親之外的人是很難知道其真正名字的。即使在女性訂婚時,男方家裏也要在通報了訂婚意向、獲得女方家裏同意、男方家裏再奉上聘禮以後才能問女方的名字,女方家也是直到這時才會把芳名相告。告訴了名字即等於徹底談定了婚事,接下去便是訂下吉日正式迎娶了。可見,女性的名字到了這時,已經達到了十分神秘的地步!
我國封建家庭中的女性名字,其神秘性還不僅如上所述。由於我國古代還有一個不成文的習慣,即女性的名字基本上隻屬於女性母家一方,在其訂婚和出嫁後,名字也就等於留在了母家,所能帶走和公開的隻有人皆有之的姓了。如果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必須使用自稱時,也隻能把原來的姓當名使用,稱姚氏、李氏、張氏等;或者與夫家的姓氏聯起來,把自己的姓氏放在丈夫姓後,稱黃姚氏、牛李氏、王張氏等等。這種稱呼上的習慣,一直在我國沿用了數百年,其影響甚至一直到今天。如婚後的女性總喜歡在人前自稱是某某的愛人,某某的太太;街坊鄰居多稱她們為某太太,某老太太;親戚之間也稱伯母、嬸娘、大嫂、小姑。在這些情況下,女性的名字總是顯露的機會少,隱藏的時間多。
盡管我國曆史上女性的名字大多藏而不露,但從可考知的一些名字和近現代以來眾多的名字中分析考察,女性的名字仍然具有較多的與男性不同的特點。如從取名用字上看,有些女性喜歡用與自己性別有關的字,有些用與女性有關物品的字;有些用美麗多彩的自然物入名,有些以表示季節、形容品德等的字入名,有些以美麗小巧的動物入名,有些則取像男性一樣的名字,情況是相當複雜的。
姓氏與文化
文化一詞,原指人類的文化現象,舉凡人類精神生活的各種形式都屬於這一範疇。 中國姓名文化作為人類文化的一部分,本身就是一種文化現象。同時,在發展中又與其他文化現象發生聯係,並且互為交叉、互為補充、互為完善。於是,在中國的姓名學和本書中便又有了姓名與文學、姓名與風俗等諸多內容。
姓氏與文學
姓名與文學,很早以前就結下了不解之緣。由於文學作品的表現力極強,特別是中國人的姓名具有無處不在的特殊性,因此,就使小說、詩詞、謎語、對聯、歌曲等許多領域充滿了姓名與文學的軼聞趣話。
在小說領域中,無論是何種體裁的作品,由於是社會生活的一種反映,無不涉及到生活中的姓名現象。如《東周列國誌》、《三國演義》、《水滸傳》、《楊家將》等書籍,因為敘述的基本故事是曆史上確實發生過的事情,因此,其中涉及的人物如薑子牙、諸葛亮、宋江、楊延昭等在曆史上也確有其人。當然,文學作品不同於曆史書籍,它沒有必要完全按照曆史上的真實情況去創作,而是可以去誇張、去虛構的。這些虛構的東西不僅包括各種根據需要而添加的故事,而且也包括一些在曆史上並不存在的人名。如《西遊記》是以唐玄奘西天取經的故事為主線寫成的,其敘述唐僧取經的來龍去脈和取經路線大抵與史實相符。但是,所述取經途中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特別是又招收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三位弟子一同西行則純屬虛構。另外,《水滸傳》中敘述梁山好漢有108將,其中的36位是天罡星,72位是地煞星。而實際上,這108將除前36位大體有些曆史蹤影外,其餘72人從名字到事跡都是作者虛構的。
我國曆代小說家對自己作品中人物姓名的虛構,除其中的很少一部分是信手撿來以外,大多是精心創作的,他們往往把主人公的姓名與其身份、地位及性格、品質、誌趣等聯係起來,讓姓名蘊含豐富的信息量,最充分地表達人物的那些素質,進而最充分地體現自己的創作意圖,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他們創作的有些名字帶有類型化的特色,有些則注重突出鮮明的個性,還有些是含有影射、暗寓意味的。《紅樓夢》中算命先生的名字叫劉鐵嘴、王半仙,巫婆名叫馬道婆,農村老太太稱劉姥姥,這些名字的類型化特征十分明顯。此外,據當代一些學者研究,《紅樓夢》中主要人物的名字還都有深刻的寓意。如書中的寶玉暗寓傳國大印,黛玉則代表明朝。寶玉愛吃女孩子的胭脂,與大印要用朱泥一般相似;黛玉前身是絳紅仙草,也是紅色。因為紅色又稱朱色,而明朝皇帝姓朱,因此無論是寶、黛,都與朱姓和明王朝有關。書中的另一位主要人物薛寶釵則代表清朝,她的名字“釵”拆開來像“又金”,而清王朝原名“後金”,“又”與“後”字,意思十分接近。《紅樓夢》的作者在人物故事的發展中還安排了“釵黛相爭”、“金玉結緣”等重要內容,也正符合明清鬥爭、清朝戰勝明朝的曆史事實。當然,上述這些都是後人的研究所得,作者當年是否有這樣的用意還不得而知。不過,《紅樓夢》中有些人物的名字顯然是作者不經心的隨意之作,如“葫蘆僧賈雨村”顯然是“糊塗僧賈愚蠢”,“秦鍾”即“情種”,“卜世仁”即“不是人”,“詹光”即“沾光”,寓意淺顯,一看便知。
除《紅樓夢》以外,《金瓶梅》、《孽海花》等書,以及魯迅筆下的人物名字,也大都是具有代表性的。
在文學作品的詩詞領域,反映姓名文化的作品也屢見不鮮。自從南朝人陸慧曉作了我國第一首把姓名鑲入詩歌中的姓名詩以後,曆朝曆代都有人加以模仿。如唐朝人權德輿的姓名詩:“藩宣秉戎寄,衡石崇勢位。年紀信不留,馳張良自愧。樵蘇則為愜,瓜李斯可畏。不顧榮官尊,每陳農畝利。家林類岩山獻,負郭躬斂積。忌滿寵生嫌,養蒙恬勝智。疏鍾皓月曉,晚景丹霞異。澗穀永不諼,山梁冀無累。頗符生肇學,得展禽尚誌。從此直不疑,支離疏世事。”詩中除最後兩句外,每句的第二、三個字都是一個古人姓名,最後兩句則包含了“直不疑”、“支離疏”兩個古人姓名,又如近人老舍的人名詩:“天翼高長虹,田間潘孑農。佩弦盧冀野,望道吳雲峰。萬籟鳴秋葦,獨清徐轉蓬。霞光王統照,常任俠何容。”詩中每句都由兩位作家姓名組成。至於把人名寫入詞中的例子,如宋代無名氏的《六臣詞》:“臣飛死,臣俊喜,臣俊無言世忠靡;臣檜夜報四太子,臣構稱臣自此始。”詞中分別引用了嶽飛、張俊(浚)、韓世忠、秦檜、完顏晟(四太子)、趙構6人的名字。上述這些無不將人的姓名妙巧地寫入詩詞中,表達了作者的創作意圖,所造成的詩趣、理趣也更加生動而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