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簡陽並未下雪卻已透出滲入骨頭的寒冷。記憶中簡陽的天空永遠透明而湛藍。偶爾掠過天空的飛鳥一如勇敢奔向未知的少年，之於世界青澀渺小但因為要義無返顧的與世界抗衡而努力變得強大。無論時間的齒輪在人的身上軋過多少痕跡，這座城都平靜如初的將時光湮滅於蒼老的靈魂中，毫無波瀾的接受世事更替，聚合離散。
“喂，媽。”
“噢，是惠如啊，回家吃飯嗎？媽菜都買好了，就等你們回來呢。”
電話那端明顯沉默下來，好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嗯，今天我帶小遠過去。”
老人剛放下電話，就聽到門鈴響起來，顫顫巍巍的過去開了門，就見孫女撲上來，親了奶奶的臉頰嬌聲道“奶奶我好想你呀。”老人已是笑得合不攏嘴“好好，遙遙都變成大姑娘咯。”說著接下林暉軍帶來的保健品隻看了一眼就責備兒子亂花錢，兒媳見狀連忙打岔說飯都沒做好一會姐又該回來了雲雲將老人拉向廚房。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錢還是要省著花才好，遙遙還小，以後上學花錢的地方多著呐，別總嫌我嘮叨，這……”老人一邊洗菜一邊對兒媳念叨，兒媳卻聽得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媽，明天該去看看爸了吧。”仿佛隻是不經意間說出的話，卻讓老人怔在原地。昏黃的燈光照射下來，原本溫暖的光鋪在老人銀白的頭發上，散出凜冽的光暈。老人用手背在臉上蹭了一下，聲音沙啞“也好也好。好不容易趕上你們都回來，去看看吧。”“媽，您也別難過了，都這麼久了——”依舊帶著遲疑的聲音落下來“您看——”還未說完便被客廳傳來的門鈴聲打斷。隨後傳來林暉軍的聲音“姐，來了啊。小遠都長這麼高了呀。”老人疑惑的看著兒媳等著沒說完的後半句，後者搖搖頭示意老人去看看孫子。
叫小遠的男孩十八、九歲的樣子，青澀靦腆中生硬的帶出與年齡不符的深沉，低聲問了奶奶好，被老人拉入懷時依然是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情緒。老人不禁感歎許久不見的孫子宛如拔節般長的清瘦高挑。男孩挨個問候了舅舅舅母，便被林美遙拉去一邊聊天了。男孩眉頭微皺，在小他四歲的妹妹的熱情中顯得無所適從。
本就狹小的空間因林惠如的加入而顯得更加擁擠，與此同時翻滾著水餃的鍋使整個廚房變得熱氣騰騰，有一瞬間老人錯覺似乎又回到了某年的除夕夜。那些辛苦卻和諧溫暖的日子嗬。老人恍了恍神，也許不太適應這樣的氣氛。“惠如，丁寧，難得你們都回來一次，明天一起去看看你爸啊。”林惠如將煮熟的餃子盛在瓷盤中，取出筷子，“媽，你也知道我平時工作有多忙，在那種福利不好又不景氣的小公司，缺一天班都是要扣工資的。倒是丁寧，你們也不說抽時間來多看看爸媽。”“姐，看你這話說得，你忙我們也忙呀，暉軍這幾天公司考評裁員，一大家人都靠著他呢，還有媽每月的生活費也是我們定期給。你說他要是出什麼差錯，撇開我們不說，媽的生活費誰給呀？”林惠如隻覺的血液一下湧到了頭頂，等待著隨時噴簿而出。“你什麼意思啊？我靠著你們吃飯了還是怎麼著？媽的生活費我又不是沒出過，還有爸呢，你們管過麼？”“好了好了，快吃飯吧。”老人蒼老的聲音如同一聲歎息，飄散在空氣中。
熱氣騰騰的餃子擺上餐桌，林美遙迫不及待的夾了餃子放進嘴裏，一邊說著“好香好香”一邊努力的吸進涼氣。老人心疼孫女“遙遙，慢點慢點，小心燙著。”男孩則顯得穩重得體的多，斯文的將餃子夾進碗裏，不緊不慢的又像是在思考什麼。老人看著自己的兩個孫子，抑不住滿心歡喜。
“還是小遠懂事呀，今年就該高考了吧？打算上哪個學校呢？”林惠軍打破沉默。男孩還未做聲，林惠如就搶白道“是呀，今年就該考了。多重要的一年呀，但我們家又離學校遠，上下學都不方便，這可怎麼辦呢。”“我們遙遙今年也要中考了呀，我和惠軍工作都忙，也抽不出時間來再照顧別人了。”林惠如在心裏冷笑“呦，我說弟妹呀，瞧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打算讓小遠去你家住，別緊張。我們也不是賴在別人家的人呐。”丁寧還想說什麼，但話被老人接過“你們這是幹什麼呀？啊？小遠來奶奶家住，正好也能陪陪奶奶，你說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