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那小女孩便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把已經有些皺巴巴地野花,放到明月的手中道:“我沒有錢,但是這花很漂亮,和姐姐你一樣。”
明月伸手接過,那淡淡的紫色花朵雖然有些蜷曲,但是依舊掩飾不住它原本清淡的花香,清新地味道兜頭兜腦地襲上來,讓明月原本有些酸脹的神思放鬆了一下,她貝齒輕咬下唇,笑意如沐春風一般綻放道:“替姐姐多謝你娘親,也謝謝你的花兒,我很喜歡。”
那小女孩聽到明月這樣說,麵上露出一種難以言表的幸福神色,她漾起天真的笑臉道:“姐姐你真好。我會告訴娘親的!”
說完便轉身蹦跳著回到一個婦人身邊,明月順著她嬌小歡快地背影望去,隻見一個身形纖瘦的女人,懷中正抱著一個嗷嗷待哺地小嬰兒,她麵色有種不健康的白,但是臉上的笑意卻叫人心中一暖,黑色的頭發用一塊碎布綁在腦後,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是很整潔。
那小女孩歡呼著來到她的身畔,撒嬌般地抱著她的腿。那婦人便愛憐地撫一撫她的額發,母女二人說了幾句,她就好似感受到明月的目光一般看向明月,微微一笑有些局促,但卻很真誠。
明月輕輕頷首,那婦人便領著兩個孩子準備離去,那小女孩似乎有些戀戀不舍,便回頭不住地向明月招手。
朱唇嘴角綻放出一朵如迎春桃花般的暖笑,明月也莞爾之中擺了擺手。
母女三人見狀,這才轉身離去,那小女孩在前麵蹦蹦跳跳地走著,婦人便抱著另一個小孩子走在後麵。
水樣星眸之中映照出這母女三人的背影,一陣微風吹過,讓明月有著一瞬間的恍惚。
似乎許多年前,自己的娘親也曾這樣抱著香嬋,而那時候的自己比方才的小女孩要稍微年長一些,因著癡傻的緣故,卻總顯得呆頭呆腦的,然而就算周遭的嘲笑再多,娘親的懷抱卻總是很溫暖。
帶著淡淡涼意的清風似乎也刮疼了明月的雙眸,將雨後的潮濕沾染上去,她微微眨了眨雙眸,將那束小花放到了桌子上,轉而繼續回到作為上為這些百姓把脈。
是夜,萬籟俱灰。
春雨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沙沙地雨聲好似春蠶在啃食桑葉一般,然而帷帳之中的明月膝蓋上的疼痛也亦如這雨聲,細細密密地好似千百隻蟲蟻在啃食著,那種疼痛是深入骨子之中的,一漲一漲地不斷在擴展。
明月躺在睡榻之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終究還是起身,用手心一下一下地揉著自己的膝蓋。
許是睡榻下麵的苑竹聽到了明月的動靜,便起身掌了一盞燈,撩開簾子,見到明月的動作,聲音中充滿心疼道:“主子怎的風濕犯了也不說聲呢,奴婢這就去取些紅花油。”
“不礙事的。”明月擺了擺手,手下一邊揉著一邊道:“都已經這麼晚了,再去藥房隻怕會驚動舅舅了。”
苑竹聞言麵露難色,但卻很不甘心道:“難道就讓您這樣一直難受著嗎?從前被儀貴妃娘娘罰跪落下了腿疾,這陰天下雨的更是厲害。這幾日您都沒有休息好,現在犯了病就更難受了。”
說話間,苑竹歎了一聲,旋及道:“奴婢去灌個湯婆子給您暖一下膝蓋吧,明日奴婢便知會許昭去太醫院向阮太醫討一些上好的舒絡膏。”
明月微微頷首,道:“也好。”
苑竹不忍再看明月的模樣,這才點亮了床頭的蠟燭,自己拿著那盞燈走了出去。
雨夜本就潮濕,此刻明月的布衾之中也有些潮乎乎地,她清舒一口氣,幹脆掀開被子坐到榻邊,不知怎的,除了身上的傷痛以外,明月心中總是隱約不安。
今日下午那老嫗的話猶在耳畔,叫明月總有種惴惴的擔憂。
上世塵緣未了,今生還魂而報。
老太太的這句話恍若夢魘一般不斷地在明月的耳畔縈繞不散。
上世自己受盡折辱含恨而終,最後在臨死之前暗下毒誓,卻在瀕臨死亡的瞬間重新還魂回到尚未出嫁之前。
上世的事情未了是真,今生還魂也是真。
隻是這塵緣和而報究竟是指什麼?
老嫗說自己不是人,那麼自己到底是以什麼形態存活於在這世間?
這樣的想法讓明月自己也陡然一驚,若不是以人的形態生存在這個世上,那麼自己又是什麼?老天陰差陽錯的讓自己還魂重生,難道真的是僅僅為了複仇的嗎?
眉眼之間在燭火的跳躍下變得有些變幻莫測,明月沉思片刻,卻是覺得春雨是濕寒也逐漸進到自己的身子之中,好似一條不安的小蛇,帶著鱗片的粘滑一點點的擦著自己的皮膚爬著,所到之處都激起一層,毛骨悚然地感覺。
好好把握……
這個老人家是誰?她又為何會說出這樣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