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春季都在這場陰雨綿延的幾日渡過,淅淅瀝瀝的小雨像是銀線一般總是下個不停,剛開始好了的疫情又因為連綿的雨天而引發了寒症,引得更多的百姓前來明月這裏救治。
因著這幾日濕寒,明月又連續幾日勞作,身子已經有些吃不消,從前的風濕毛病偶爾起來便是一整夜睡不好。
然而不管病痛如何折磨,明月第二日依舊會照常去臨時搭建的草棚之中為百姓們施粥把脈。
陰霾的天空帶著濃重如墨的深灰色,沉甸甸地向下壓著大地,讓人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雨水順著草棚上已經被泡的生起黴點的稻草紋路上一點點流下來,濺到地上星辰搞一排整齊的水窪,露出沙土下麵的石子。
彼時明月正在為一位老嫗把脈,隻見那老嫗麵黃肌瘦,麵上的皺紋已經深的恍若一道道溝壑一般,身子佝僂著,穿了一件粗布的青色長褂,頂著花白的頭發,隻用了一根磨得油光鋥亮的木頭發簪在腦後綰了一個小小的發髻。
明月將手搭在她瘦骨嶙峋地手腕上,那上麵幾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蜿蜒如青色蚯蚓一般的血脈,在明月圓潤的手指下虛弱地跳著。
“大娘的身子還是很好的,隻是這幾日濕寒的有些厲害,所以才會犯了風濕的毛病,等下我會讓苑竹拿一些驅寒的藥材給你。”明月說話間才撤了手,對著那老嫗身畔的青年說著,然而就在這時,那老嫗卻突然用瘦的隻剩下骨節的手緊緊攥住明月的手。
“娘,你這是幹什麼--”那青年一見,登時慌了神,急忙上前想要將自己母親的手撥開,但是又不敢觸碰明月,一時之間頭上立即冒出一層冷汗。
“太子妃恕罪,草民的母親有些癡傻之症,還請您不要責怪!”
那青年見伸手無望,便幹脆跪倒在地,磕頭行禮。
明月水樣星眸凝視一眼那老嫗,麵色卻很是柔和道:“不礙事的,你快起來罷!”
“多謝太子妃,多謝太子妃!”他聽到明月這樣一說,立即如蒙大赦,麻利地磕了兩個響頭才起身,單手上前攙扶著自己母親的手臂道:“娘,我們回去罷!”
然而那老嫗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自己兒子的呼喚,卻是用渾濁的雙眸緊緊地盯著明月。
絕美的容顏轉而看向那老嫗,便見她的手還緊緊抓著自己,明月也不掙脫,隻嘴角彎起一個清淺的笑意道:“大娘,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那老嫗隻是直盯盯地看著明月,卻什麼也不肯說。
明月雙眉微微一蹙,便對著身邊的巧兒道:“去盛碗粥來,想來這位大娘長途跋涉地已經饑腸轆轆了。”
巧兒見狀急忙應聲一下,旋及便轉身子小跑著來到粥鋪前麵,舀來了一整碗的大米粥,順便要了幾個包子拿過來送到那老嫗的麵前。
“大娘,您是不是餓了,這些吃的給您。”巧兒聲音很是平然地將那些東西送到老太太的麵前,然而她依舊是巋然不動,恍若一尊雕塑一般。
明月眼神晃了一下,就見到她身邊的那個青年急忙拉了她兩下,然而她卻好像著了魔一般地隻盯著明月,那青年急忙低聲在她耳邊道:“娘,我們要回去了,太子妃給我們吃的,我們回家吧!”
那老嫗伸出另一隻手,將自己的兒子推到一邊,這才盯著明月喑啞地開口道:“你不是人。”
此話一出,立即震驚四座,老太太身後的青年臉色刷地一下變得鐵青,他嚐試著咬牙,然而就連牙齒也開始打顫,他慌不擇路地道:“娘!這是太子妃!您老糊塗了嗎!”
巧兒雖然對這老太太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在聽到她這樣一說,也是有些不悅,但是考慮到老人家的歲數,也是和顏悅色地勸道:“老人家歲數大了,說錯話也是有的,沒有關係。”
明月聞言,神色卻是有些凝重,她雙眉微微斂起,看向那老嫗的眼神卻沉重起來,聲音低低地試探道:“……您說什麼?”
“你……不是人。”那老嫗神色不改地再次開口,攥住明月手腕枯瘦的手讓她有些莫名的生疼。
明月低首看了一下自己已經開始泛白的手腕,再次抬首卻對上了那老嫗渾濁的雙眸,水樣星眸驟然緊縮,她好似被那雙眼睛緊緊吸引住一般,隻覺得那雙看不出瞳孔和眼白界限的雙眼深處泛著一層精光,將自己看了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