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馬克·伊斯特布魯克的筆述

1

瑪契迪平村的一切都恢複如常,令人耳目一新。

羅達在忙於對付她的狗兒們。這次我覺得她是在給狗捉虱子。我走進去的時候她抬頭看看我,問我願不願意幫忙。我沒答應,而是問她金吉兒去了哪兒。

“她去灰馬酒店了。”

“什麼?”

“她說她去那兒有事。”

“可那房子已經空了啊。”

“我知道。”

“她會把自己累著的。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

“瞧給你操心的,馬克。金吉兒已經好啦。你看過奧利弗太太的新書了嗎?書名叫《白鳳頭鸚鵡》,就在那邊的桌子上。”

“上帝保佑奧利弗太太。還有伊迪絲·賓斯。”

“這個伊迪絲·賓斯究竟是誰?”

“她是個認出了一張照片的女人。同時也是我剛剛去世的教母的忠實仆人。”

“你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懂。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而是徑自去了灰馬酒店。

就在我到那兒之前,我遇見了戴恩·卡爾斯羅普太太。

她十分熱情地跟我打了招呼。

“我一向都知道自己很糊塗,”她說道,“不過卻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原來是被騙局所蒙蔽了啊。”

她衝著酒店的方向揮了揮胳膊,在晚秋的陽光下,那裏顯得空曠而寧靜。

“那裏從來就不曾有過邪惡——就這方麵而言並不像人們猜測的那樣。沒有什麼和魔鬼之間進行的古怪的非法交易,也沒有什麼黑暗和邪惡的富麗堂皇。有的隻是一些純粹為了賺錢的雜耍表演——還有就是草菅人命。那才是真正的邪惡所在。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情——隻不過是些蠅營狗苟罷了。”

“看起來你跟勒熱納督察對這些事的想法一樣。”

“我喜歡那個人。”戴恩·卡爾斯羅普太太說,“咱們去灰馬酒店裏找金吉兒吧。”

“她在那裏幹什麼?”

“清理些東西。”

我們穿過低矮的門廊走進去,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鬆節油味道。金吉兒正拿著抹布和瓶子在那兒忙活。我們進來以後,她抬起頭看看我們。她的臉色依然十分蒼白,身形瘦削,還沒有長好頭發的腦袋上圍著一塊頭巾,隻能依稀看出一點兒她從前的影子。

“她沒問題啦!”戴恩·卡爾斯羅普太太還是像以往一樣能夠讀懂我的心思,隨即說道。

“看!”金吉兒得意揚揚地叫道。

她指著她正在處理的那個古老的酒店招牌。

歲月留下的汙跡被除去了,馬上騎士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那是一副露齒而笑的骨架,渾身的骨骼閃閃發光。

戴恩·卡爾斯羅普太太深沉而圓潤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啟示錄,第六章,第八節: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灰馬:騎在馬上的,名字叫作死,陰府也隨著他??”

我們靜默了片刻,接著,還是戴恩·卡爾斯羅普太太這個不害怕冷場的人開口說話了。

“這事就到此為止吧。”那語氣就像是把什麼東西扔進了廢紙簍。

“我現在必須得走了,”她補充道,“有個家長會。”

她在門廊裏停住了腳步,衝金吉兒點了點頭,出人意料地說道:“你將來會是個好母親的。”

不知為什麼,金吉兒的臉頰變得緋紅??

“金吉兒,”我說,“你會嗎?”

“會什麼?成為一個好媽媽?”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也許吧??不過我更喜歡一個正式的求婚。”

於是,我向她正式求婚了??

2

過了一小會兒,金吉兒問道:“你那麼確定你不想娶那個叫赫米婭的人了嗎?”

“好家夥!”我說,“我差點兒忘了。”

我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封信。

“這是三天前寄來的,問我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去老維多利亞劇院看《愛的徒勞》①[①莎士比亞早期的一部格調明快的諷刺性宮廷喜劇。

]。”

金吉兒從我的手裏拿過信來,把它撕成了碎片。

“如果將來你想要去老維多利亞劇院的話,”她堅定地說道,“你也得跟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