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山月不知心裏事,水風空落眼前花(1 / 2)

冬春相接,江南一隅臨仙鎮,夜風夜雨,似要拔除冬日遺留下的最後一度寒涼。

翌日一早,推窗遠眺,滿目事故已褪盡冬日的陰霾,早春的縷縷日色盡傾瀉在遠山近巒、屋簷瓦欄、枯木殘葉之上。

這一夜的暖雨似乎催生了鎮上無數沉睡的生命,當然,也催開了舊時謝家大院殘破凋敝零亂的花苑東南隅的老梨樹滿樹梨花。

有人雲:“梨花千樹雪,楊葉萬條煙。”便知這梨樹一開花必是滿樹堆雪,皎白無瑕。可獨這謝家舊苑中的這一棵老梨樹開出的梨花竟是白中泛一痕血色,似那白玉盤中濺上了一抹刺眼的鮮血!昨日夜裏的夜風夜雨中無數花瓣紛紛飄落,翌日一早的路人見到滿地的殘紅,還空以為是血濺了一地,這奇景獨教人難以置信,更教人難以捉摸。

這日的早市上,人群熙攘,雜言鼎沸,貨郎穿梭,商鋪林立。這期間也有不少人對此樁奇事議論紛紛。

“王大媽,你說這奇事怎麼年年都有,我以為前些年那謝家的老梨樹開那‘邪花’是邪靈作祟,但末了街坊不是湊錢請了那些個道士先僧來做法驅了妖嗎?為啥今年這老梨樹開的花還是這般邪氣的很啊!”賣豆腐的劉娘掩著嘴與那扯布的大娘相言道。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那王大娘立刻合掌作了一揖,“大妹子啊,你可別亂說啊,話說那梨樹開那‘邪花’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做的孽怎是一兩個道士做做法就能了卻的,我看那,這是有冤情啊!阿彌陀佛,我知那老謝家當年可是……”言至此,那王大媽便隻湊到劉娘耳邊悄悄耳語一陣。

“是呢是呢,真是如此吧!你可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在咱們臨仙鎮發生的大事?哎喲,就是那謝家舊事啊!你說會不會是有怨氣啊?”

“怨氣?哎呀呀,難怪那梨花開的一股子邪氣,許就是這樣了,阿彌陀佛……”

臨仙鎮本是臨著那前朝太後避暑的太液湖,曾經也有過一陣子繁華景象,但樓台煙雨哪由得百姓做主,前朝今朝,臨仙鎮也漸漸繁華不如當年,鎮子裏的人也就遠離京都喧塵紛擾,過上了安逸自足、不問世事的簡單日子。可這頭幾年舊時謝家苑子裏的老梨樹開“邪花”一事也曾惹得鎮上人們議論了好一陣,連這鎮上有威信的長老也來看過幾次,但誰也不知是何緣故,街坊鄰裏湊了錢請那神仙方士來作法亦無果,且這梨樹年年開花,人們漸漸習慣了,閑言碎語也就一年漸一年少了。

四月初開,亂花迷人,淺草競碧。

這日臨仙鎮的早市上來了一人二馬,那人似乎弱冠之齡,發髻鬆攢,隻簪了一隻白玉玉簪,麵目似精心雕琢過一般,有棱有角,眉峰雄峻,雙眼炯炯,皮膚微泛古銅之色,看得出是常常遊走各地的形容;周身令人隻覺清俊爽朗,身著深青色滾著金色祥雲的對襟長袍,內襯絲白綾邊衫子,衫子中腰處係著一條白玉扣中的腰帶,踏著半舊白鹿皮靴,騎一匹棕身駿馬,另一匹馬上馱著兩隻箱子,由他一手牽了緩隨身後。臨仙鎮上好像很久沒來過這種氣質不凡的人物了,賣豆湯的小娘子隻顧瞟那人,忘了手邊倒好的一晚豆湯,回身便灑了一身;那趕早市的小童遞了一支自己編的草螞蚱與他便羞著跑開了。那人隻是滿目含笑,走走停停,或問問布匹的價錢,或買個燒餅啃啃,誰也不知道他是誰,他來自哪裏,來這臨仙鎮到底所謂何事。

須臾便見那人踏進了鎮子東南角的“悅來客棧”,店小二熱情迎了他進門,他吩咐了小二二三事便坐下來。

“老板,在下姓沈,單名一易字,從京城遠道而來,經商貿物至寶地,不知你們這個地方可有什麼特產豐物?可否相告之一二?”那沈公子向那客棧老板相詢道。”

“哎喲喲,沈公子真是難得的瀟灑倜儻,年紀輕輕便獨自經商至此,真是少年豪傑啊!實不相瞞,我們這小鎮前朝時候倒是聽父輩人講繁華過那麼一陣子,那時候啊,不管是京城富商還是吳越南蠻都在這貿易往來,喔喲!我們這以前還出過大官呢!”那老板也是直快爽利之人,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了了,“咱們臨仙鎮啊,臨著這太液湖,你隨我來,你看看這湖色山光,不單單是賽過那西湖風景,那自然是湖裏的物產最了得,那大蟹肥的喲,一口下去滿嘴流油。還有那湖蝦也是相當鮮美啊!快快快,上一盤清燉蝦仁給這位公子嚐嚐!”說著便對那小二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