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與“悟”(1 / 3)

第一章 “迷”與“悟”

“無心”與“有心”

梁武帝曾問達摩大師:“如何是聖諦第一義?”達摩說:“廓然無聖。”武帝又問:“對朕者誰?達摩說:“不識。”達摩說便離去。

現在第一個公案的問題是:達摩所回答的真義何在?

梁武帝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由一介官吏搖身一變為皇帝的人。他皈依,建造了很多寺院,是個通曉佛理而能夠講經著述的人物。可是,縱然他有這樣的經曆,卻參不透大師回答的真義何在。

梁武帝知道佛教的教理深奧,是真理之教,但大師卻回答:“廓然無聖”,意味著“空空如也,毫無真理”。武帝原以為是“有”,沒想到大師卻說“無”,因而感到迷惑,所以再問:“你是佛門知名的大聖僧,你又算什麼?”結果大師回答“不知道”,竟對這問題避而不答。

武帝問佛法又問大師,原本期待得肯定的答複如“應是如此”、“是如此”,所以才會感到迷惑,這表示他犯了以自己慢半拍的知識範疇待人處世的錯誤。

如果他以“無”的心相問,所得的答案即是真理,因為達摩是大乘禪酌祖師,大乘禪的真理即是“無”,了解這一點,就辭發覺大師的回答真如暮鼓晨鍾。

“迷”與“悟”

趙州和尚(唐朝末期的禪學權威)不但以“至道無難,惟嫌揀擇”為座右銘,同時也經常以此言勸說他人。一日他示眾雲:“至道無難,惟嫌揀擇。才有言語,是揀擇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裏。是汝還護惜也無?”當時有僧問:“既不在明白裏,護惜個什麼?”趙州和尚雲:“我也不知。”僧雲“和尚既不知,為什麼卻道不在明白?”趙州和尚雲:“問事即得,禮拜了退。”

此兩者之差異在何處呢?

譬如有對父母,聽到孩子們在背後為他們取綽號,一個是“青椒”,一個是“哈密瓜”,因而沾沾自喜,認為“青椒”是蔬菜中營養價值很高的菜種之一,而哈密瓜乃熱帶珍寶,在寒帶更是昂貴。可是,孩子們取這些綽號的意義卻不同,青椒意味著沒有腦筋,而又皮匣空空之人;而哈密瓜則表示,容易因發怒而青筋暴突。雙方的解釋不同,即是因為彼此對一句話的含意,未能充分了解之故。

趙州和尚所說的“揀擇”和“明白”是同一回事,但是,他的徒眾卻視之為兩回事,這是未解其義所致。所謂“揀擇”,即是處於“這個好或那個好”,或“是這樣或那樣”的抉擇中,心想“這個有趣”或“那個也不錯”而無從舍取,佛教上稱之為“迷惑”或“執著”。

“明白”則是“迷惘”的相對詞,指領悟之意。

趙州和尚認為無迷即無悟,將“迷”與“悟”視為事情的兩麵,因而無迷惘之人即無領悟,所以他才說“老僧不在明白裏”。

想不到弟子們卻把“迷”與“悟”視為兩回事,而加以判斷,這種行為也就是“迷惘”。

此時趙州和尚心想:“我原是如此迫切地想使你們開竅,讓你們領悟,無奈你們還是一樣迷惘。”於是一腳把問題踢開。

無論是期望脫離迷惘或希望能夠領悟,兩者都是一種迷惘。迷途知返,即為悟。人生也是這樣,有的時候,我們自以為功成名就了,豈不知,隻是一種虛像。其實,是在迷惘的光環中。不過,可貴的是要意識到迷惘,然後才會走出迷惘,領悟到人生的真諦。

“生”與“死”

馬祖大師(708~788是我國禪宗史上的偉大禪師)年紀漸長時身體徽恙,一日,院主來探病,問:“近日尊候如何?”大師雲:“日麵佛月麵佛。”

試問大師回答的含意如何?

在這兒先說何謂日麵佛與月麵佛。所謂日麵佛就是,有一千八百年壽命的長壽佛,而月麵佛則是,隻有一天一夜壽命的短命佛。讀者隻要了解這一點,應可明白大師的含意。

院主的問法很庸俗,他問馬祖大師近來覺得如何?這表示他對生死仍有執著。結果大師以長壽佛、短命佛為比喻,表示孰知何時會死。另外,大師的回答還有玄奧處。

像馬祖大師這樣的一代宗師,當然是早已開悟而超越了生死之限,亦即他早已得道成佛,哪還有生與死的問題。

何況日麵佛和月麵佛縱有壽命不同,卻同樣是佛,因而可解釋為“既已成佛,何需言生死”?

要從生死中解脫出來,最佳的途徑就是,熱愛自己的人生。隻要你拚命以赴,就不再有心思去討論生生死死。俗話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隻要你能看透這些都是極其當然的事,你也就是人間佛了。

穩中見真

德山和尚(未詳~865。我國禪宗史上屈指可數的大禪師)曾訪溈山和尚(771~853。溈仰宗的祖師)。他背上的行李尚未卸下,就去那法堂之上,從東邊走到西邊看看,又從西邊走到東邊瞧瞧,然後說聲:“無無。”就想出去,可是到了門口,他又遲疑了一下,又雲:“也不得草草。”便整肅儀容,再請人引見溈山和尚。

溈山坐在那裏,見德山進入,便欲取拂子,此時德山大喝一聲。拂袖而去。

德山和尚的行為有何含意?

要見一位陌生的禪僧,卻快步在法堂中走來走去,到底有什麼能懂的呢?也許你會如此想,或意外地領悟到一些道理。

譬如你到他人家裏去,看到鞋子亂七八糟地脫在那裏,或者走廊太髒,房間沒有整理等,即可大致明了那家人的個性與為人。

另外,看到某人濃妝豔抹,一身庸俗的打扮,不論她長得如何貌美,你也會感受到她內心的荒蕪。這是在瞬間內即可判斷的事實,所以德山和尚的行為一點也不奇怪。

接著我們再來看看,德山和尚與溈山和尚見麵時的言行。溈山想要去拿拂塵(一種將長獸毛紮起來,附有長柄的東西,為加強禪學權威者之威嚴的用具),可是德山和尚在對方要拿起拂塵以前,即大喝一聲,顯然有意奪走對方的氣勢。

但是,溈山和尚豈會為此小事嚇住,他依然悠哉地拿起拂塵,隻是德山和尚像是沒有看在眼裏一般,轉身便跳了出去,蓄意否定對方。

然而盡管如此,兩人氣勢高低,已判然分明。因為,德山自始至終,都是以三十六計逃為上策。忽視對方的作風,即是自己沒有實力的證明。倘若是有真實力的人,則保持沉默或靜坐在那兒,都會有迫人的氣勢。由溈山和尚的情形,即可看出一斑。

假如被對方大喝一聲或稍經挑撥,就有顯示自己禪境的言行,便要大打折扣了。

可能會有很多人不服氣地想著:“如何能輕易被對方看輕?”或“隻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竟敢無視於我!”因而脾氣大發或提出反駁。事實上,對方可能並無輕視或忽略你之意,你何必急著反駁呢?這不是明擺著對方挑撥成功嗎?所以會反駁的人,在境界上就輸人一節了。

用心去看

雪峰和尚(822~908,唐末禪師)曾經向弟子們訓示:“盡大地撮來,如粟米粒大。”

雖已有訓示,可是大家仍然莫名其妙,所以雪峰和尚隻好又說:“漆桶不會,打鼓普請看。”

給予新修行者的公案,大多像這般氣宇宏大,這就如同:“去把玉山綁來”、“你隱身到柱子裏看看”、“把微風抓來瞧瞧”、“從鎖匙孔進來”等。

一個人除非能像法師般地隨意變大或變小,否則就無法解開公案。所以,我們不可拘泥於世俗的常識或觀念,也就是說,禪的第一步便是拋開一切雜念。

任何一個認為“去把玉山綁來”,“把微風抓來”是辦不到的人,一定會覺得玉山很高、微風無法以肉眼瞧見,怎麼可能抓得到呢?類似這種先想辦不到之理由的人,是絕不會有進步的。

因此,每個人對待每個問題都要認真思考,以掌握它的核心。

也就是必須用心去看。隻有用自己的心去看,才能發現事物的實質,並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現在即“悟”

有一天,雲門和尚(未詳。雲門宗始祖)向僧侶們說:“十五日以前不問汝,十五日以後道將一句來。”僧侶們聽了都答不出話來,所以雲門和尚隻好自己替他們回答:“日日是好日。”

在這兒問的是,你的悟境是否有進展?

十五日就是滿月。滿月在禪宗裏是表示大悟成道,所以,雲門和尚才說:“我對開悟以前的愚蠢生活方式不感興趣,說說你們開悟之後生活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