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烏合之眾(2)(1 / 3)

2、蔡牛

趕回市裏時已近黃昏,穀宇清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蔡牛。

蔡牛明明在家,但敲了半天門才開,而且看神色有點異常,不知道這小子在屋裏搞什麼鬼。穀宇清心裏有事,自然顧不得去管,開門見山就提借錢的事。

“阿哥啊,我正想找你借錢呢。”蔡牛馬上反將一軍。

蔡牛這家夥很有意思,明明是吃房租的社會閑散人員,卻硬說自己是一位“資深古玩收藏家”兼“新古典主義詩人”,並堅持聲稱“蔡國賢”這三個字在收藏界頗有一些“分量”。

為了增加這個分量,蔡牛平時很愛穿一身綢子的中式衣褲,手裏捏一把沉甸甸的折扇,以便落實羽扇綸巾、仙風道骨的風韻。高興起來便吟風弄月寫幾句順口溜一般的“五言”“七律”發在博客上,隻是向來不管什麼平仄、對偶、入韻的麻煩。

不過有一點確實不錯,這家夥好學不倦,非常喜歡讀書,家裏的書架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書,平時有點時間就去書店淘書、去圖書館借書,連手機裏也都是電子版書籍,所以不說是滿腹經綸,也得公道地承認喝過不少墨水,所以年紀輕輕便有了一個圓鼓鼓的肚子。

蔡牛時常摸著自己的肚皮得意揚揚地宣稱:哥啊,這不是普通的肚皮啊,相當於一座移動的圖書館和一部大百科全書,論裏邊的貨色,你找一打大學教授來決鬥都不是對手啊!

實際上,穀宇清跟蔡牛能成為好朋友,正是因為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穀宇清同屬愛書、飽學之人,肚皮裏的墨水並不比蔡牛喝得少,茴香豆有幾種寫法全明白。兩個書呆子,一對不合時宜的大活寶,自然而然氣味相投,不同之處在於蔡牛曾下油鍋去溜過一遭,稍微有點滑頭滑腦。

說到收藏,蔡牛這幾年確實收進了不少東西,舉凡瓷器、玉器、銅器、字畫等等啥都往家裏拖,估計沒少花冤枉錢。人家玩收藏的都是“一朝被蛇咬,處處聞啼鳥”,而蔡牛卻是一萬年無怨無悔,而且你永遠隻見其買進,從不見其賣出——顯然是因為收藏界聰明人太多而傻瓜蛋不夠用的緣故。

不過蔡牛永遠信心十足,堅定地認為藏在自己床下的那些破銅爛鐵,無論哪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要是忍心割愛的話,自己的身價“分分鍾與李氏富豪平起平坐”。

有時高興起來,蔡牛也會讓穀宇清開開眼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把髒兮兮的茶壺或一隻破破爛爛的香爐,慈愛的目光似乎照拂在初生嬰兒的身上,嘴裏念念有詞:“這哪是茶壺啊,明明就是一輛奧迪A6啊。”或者說:“唉,要是機會湊手的話,這就不是什麼香爐啦,而是一棟獨立別墅嘍。”

“你瞧,床底下堆著金山銀山,一說借錢就哭窮。”穀宇清早料到借錢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

“阿哥啊,真沒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錢都壓在藏品上了。”“新古典派詩人”苦著臉慘叫道。

文藝青年蔡牛有一個優點,就是脾氣十分好,而且能說會道,嘴巴特別甜,逮誰都叫阿哥,哪怕你年紀比他小得多。

憑良心說,蔡牛長相不錯,四方臉上撲閃著一對迷離的近視眼——雖然近視,卻一直堅持不戴眼鏡。鼻子高挺,唇紅齒白,常年自帶三分笑,除了身材有點發福、說話稍顯囉唆之外,其他方麵中規中矩,所以這樣的人三十好幾還找不到女朋友,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行啦,不跟你借,放心吧,回頭別把你小子嚇壞了。”穀宇清笑了起來,“我最近想去辦一件事,手上正好缺錢,所以想把車賣了。怎麼樣,7萬塊給你,夠便宜了吧?你也該知道,這塊車牌當年拍到手就花了兩萬多,明年至少得漲到5萬,自己算吧,車價才算兩萬,就是個廢鐵價。”

“阿哥啊,你也知道,我想要一輛車已經很久了,真心說你這車不止7萬,我手上但凡拿得出10萬,說什麼也不會給你9萬……”蔡牛極其誠懇地撲閃著迷離的近視眼說道。

“接下來要說‘但是’了。”穀宇清咧嘴一笑搶著說道。

“沒錯,但是……”蔡牛的臉色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我也不怕你笑話,實話實說吧。上個月,我遇上了一件雍正青花,這玩意兒在市場上至少值二三十萬,我討價還價磨到13萬搭進,開始以為是撿了大漏,沒想到是打了眼。經高手鑒定,是仿品下邊接上了一個老品的底,所以胎質和底款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