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橦:
見信好。
我要說的事情也許是囉嗦繁榮毫無邏輯的自言自語,又或者是叫別人看完就忘記的輕聲夢囈,至於我為什麼要萌生出給你寫信這樣一個古怪的念頭,在我看來是為了對得起我頹廢不堪的生活。
遇見你的那一年,絕對是我迄今為止最為不堪的一年,漫長是時光滿是荒蕪,甚至拋棄自己所有的追求,隻是苟且地去忍耐生活。當然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理解,也不會有興趣。但盡管你毫無察覺,我卻覺得麵對你我所有的舉止都變得不堪,但都是真的。
也許你不明白,你肯定不明白。
我習慣與你保持一絲微妙的距離——也隻能保持距離,所以我常以自己熟悉的視角去捕捉你的身影:我覺得幹淨的校服和牛仔褲是天生一對,我覺得淺藍色的運動鞋在操場輕微的摩擦聲格外好聽,我覺得上課時暗暗吐槽的某個人不是那麼討厭,我覺得套著口袋穿校服走路的人特別養眼,我覺得跑操時努力喊口號的人特別的帥,我覺得我喜歡你。我覺得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包括上麵那句。
有人問過我,說我喜歡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我發現自己反反複複地去思索,但是無從下手概括,世界上能用語言來形容的東西才有多少?我終究還是看不明白。而話又說回來,我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是喜歡,但即使那不是喜歡,我也喜歡你。
那種似乎雲淡風輕難以尋找到表麵波瀾的喜歡,那種被排擠壓製在黑暗中難見天日的喜歡,那種悄無聲息卻隨著歲月畸形發酵的喜歡,那種無人知曉卻驚天動地的喜歡,那種原本應當成為一生的秘密任由他歸於塵土腐朽老去的喜歡,那種馥鬱繾綣充斥著清淡欲望的喜歡,那種你和我都無法理解的喜歡。
就這樣,我仿佛把我想說的所有的話都說了,也許還一點沒有說出口。我慢慢拷問自己,為什麼喜歡你,但是那是永遠都沒有答案的。
我寫信給你並非期待著某種未來,隻是覺得你有權利知道這些。
至於我,真的,我倒覺得,這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3月11日晚
黎依依是收拾日記本的時候找到的這一封信。現在讀起來還有一種高中生寫作文的味道,真的是作文的味道啊,黎依依在心裏感歎,寫的又苦又矯情,這真的是自己的文筆嗎?怎麼當時還覺得挺好?現在看真的羞死人了吧。
最搞笑的是,她寫的這一封信,連署名都不敢寫自己的,還沒有送出去。
隻是留給自己了,還能一直保存著。
她寫什麼都用鉛筆,這一封信也不例外,工整的字跡仔細排列。楊藝涵跟她說,不要用鉛筆,時間長了鉛筆的顏色會變得淡,黎依依不聽,她用鉛筆寫字好看些。當她填了同學錄給楊藝涵,楊藝涵看著那些鉛筆的字跡氣打不出來,拿了透明膠把那一整頁粘黏了起來,封印的整整齊齊。
高中的畢業的那暑假裏,黎依依時常夢見那個抱著吉他的男孩兒,坐在隱秘錯綜的叢林之間,彈著古怪的和弦。黎依依有時候隻是傾聽,在這裏,那個男孩兒仿佛可以逃離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瑣事和浮躁,把自己浸泡在音樂裏麵。好像整個世界沒有人認識他,更沒有人關心他是誰為什麼一個人呆在這裏。他的內心也慢慢沉澱下來,時間依舊流逝得飛快,可他卻感受不到。
她一呆就是大半天,太陽從東南移到正南,已是高懸中天的正午。 雖然是夢,卻異常的清晰。